话没说完,伯赏闻玗又瞟了眼燕惜羽,似笑非笑地道:&ldo;你今儿个,怕是伺候不了你家公子了吧?&rdo;
这话说得燕惜羽憋屈得很。的确,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干不来活了,可若不是眼前这人,自己何止于落得如此田地?想到这些,燕惜羽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双眸,直视着伯赏闻玗的眼睛,一脸平静地道:&ldo;多谢伯赏庄主明察秋毫,心存仁义,体恤小人旅途劳顿,免了小人的差事。此恩此情,小人定当铭记于心,结糙衔环,以图回报!&rdo;
听完燕惜羽这明赞暗贬的话后,旁边的杜娇凤不由吃了一惊。难怪伯赏闻玗对他的态度古怪,这人,果然与众不同!平时敢于与伯赏闻玗对视的就没有多少,却不料一个小小的下人会有这样的胆量?而且看他的谈吐,必也是读过些诗书的,这样的人,却又为何入了青楼做事?
再看伯赏闻玗,还是那样半笑半讽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出来燕惜羽的弦外之意。是真的没听出来吗?还是……
呵呵,有趣,有趣!
11
来到自己的房间后,燕惜羽唯一想做的就是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一场,反正今天隽遥定会有人伺候,不用自己操心。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件事必须先处理。
从杜府下人送来的洗脸水中绞出雪白的棉布,放在一旁,褪去外裤,燕惜羽因为内衫上沾染的血迹而倒吸了口冷气。咬咬牙,狠狠心,燕惜羽故意不去看仍与皮肉紧贴在一起的布料,一口气脱下了内裤,却还是把自己逼出了一身的冷汗。
取过干净的棉布,燕惜羽轻轻擦拭着不停渗出血珠的伤处。那里不光是磨去了一层嫩皮,甚至还红肿了起来,难怪会疼痛难当。等到一盆清水变成了粉红色,燕惜羽才算是清理完毕。只是,自己所有的行礼都在那匹黄骠马上,身边既没有替换的衣衫,又没有可以外敷的药膏,燕惜羽只得光着下半身,躺倒了柔软的床褥上。
管不了那许多了,眼下的头等大事还是恢复体力,谁知道那个该死的伯赏闻玗明天还会出些什么妖娥子。休息不好的话,绝对经不起他的折腾。带着这个思量,燕惜羽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有人轻轻推开了燕惜羽的房门。房内细而绵长的呼吸声昭示了主人的好梦正酣。来人放缓了脚步,无声地来到燕惜羽的床前。等他看到地上带血的内裤和混着血腥味的凉水时,挺拔的剑眉不由又拧到了一起。
由于对燕惜羽的身份抱有怀疑,所以伯赏闻玗一开始便猜想,燕惜羽推说不会骑马可能是诓骗之词。但中午看着他一身的狼狈样,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自己才起了恻隐之心,让&ldo;狮子照&rdo;放开了脚程狂奔,缩短了赶路的时间,好让他早些得到歇息。而且这样的安排也能顺便测试一下,两人独处之际,燕惜羽会不会搞小动作。毕竟在马上,自己把整个背部都卖给了对方。若要偷袭的话,这正是大好时机。
一路无事地到达城里,发现他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仅是站着都会双腿打颤,再加上这满屋的狼藉,伯赏闻玗终于相信,燕惜羽是真的不会骑马。
悄悄掀起棉被,燕惜羽的上衣刚好盖住了他的分身,但却只是半遮住紧下方红肿的伤处。想到这伤自己也有责任,伯赏闻玗不免又动了他的恻隐之心。
这人,途中一定是害怕被颠下马去,死命夹住了双腿,而不是随着上下的波动调整自身的重心,这才会把自己搞得如此凄惨。
探入怀中,取出上好的外伤药,伯赏闻玗一面心中暗骂燕惜羽的笨拙,一面替他上药。以尽量不弄痛他的力度在大腿的内侧涂抹着,伯赏闻玗忍不住轻赞伤口周围肌肤的上佳手感和弹性。没想到这个青楼小厮长相只能算作清秀,却也是个皮滑肉嫩之人。不过,这样的姿色,为何楼金玉会放过了他,不让他挂牌接客呐?
思绪一乱,下手的力度就不由大了些。燕惜羽在梦中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的床边,便下意识地张开了眼睛。但毕竟劳累过渡,连眼皮子都乏得很,所以朦胧间,他只看见一双熟悉的凤目正凝视着自己。
原来是子辛!
半梦半醒间,燕惜羽仿佛又回到了两人相恋的那段时光,回到了s市那个温馨的蜗居。所以多年来养成的依赖感使得他又放松了心情,对着最为亲密之人轻浅一笑,复又沉沉睡去。
抬眼发现燕惜羽正看着自己,伯赏闻玗吓了一跳。现在自己的手正夹在他大腿的根部轻揉缓摸,若是燕惜羽这时醒来,怎么看都像是自己趁着他睡熟之时轻薄于他。如此一来,自己岂不就成了那些个登图浪子、急色之辈?这未免也太冤枉了吧!
再仔细看去,燕惜羽虽然星目微张,但却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很明显是没有真正苏醒。果然,下一刻他又阖上了双眼。
只是,那个淡笑却使得伯赏闻玗失了神。
见过他伺候客人时习惯般的笑容,见过他挥笔作画时满足的笑容,却没见过他如此安心的笑容。那笑里似乎饱含了全部的信任和依托,让伯赏闻玗错觉到,这人已经把他整个儿的身心都交付给了自己,自己就是他唯一的牵挂。
但是,伯赏闻玗敢肯定,燕惜羽并没有认出自己来,否则他决不会仍旧平静地睡下去。既如此,那么,那个值得燕惜羽露出这样笑容的人,又会是谁?他们之间牵绊着的是亲情,是友情,是恩情,还是,爱情?
床上这人的身份早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调查过了,得到的结果和楼金玉说的基本一致,多出的不过是些燕惜羽在大柳村生活的琐事以及村民对他的印象。大约是在三年前,燕惜羽一身血污地倒在了大柳村的村口。村里一个叫张仁的村民把他救回了家。在昏迷了整整十五天后,燕惜羽才睁开了眼睛。
不过自从他苏醒后,就没对任何人说过一个字。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呆呆看着窗外,就是站在村口的高坡上,无声地眺望远方。只是,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自己胸口的某处会有隐隐的酸楚。正当所有的村民都把他当成了哑巴时,燕惜羽却在沉默了三个多月后出人意料地开了口。
打那之后,周围的邻居都喜欢上了这个能识文断字,笑容可亲的外乡人。特别是村里的孩子们,巴不得整天都围在这位&ldo;燕哥哥&rdo;身边,和他做游戏,听他讲故事。而且不论他们做错了什么,燕哥哥都会和颜悦色地和他们讲道理,而不是像爹娘一样,举起棍子就打。直到燕惜羽逼于无奈,去了&ldo;春情欢&rdo;,那些孩子们还会经常问父母,温柔的燕哥哥什么时候再回来……
&ldo;庄主,小姐和连爷都在花园凉亭里等你。&rdo;杜凤娇的贴身侍女香莲,用少女特有的苏哝软语把边走边想的伯赏闻玗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ldo;知道了。&rdo;伯赏闻玗静了静心神,快步走向了花园中的凉亭。亭中一个儒雅男子见他到来,起身相迎道:&ldo;闻玗,你这沐浴更衣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rdo;
伯赏闻玗露出一个从不现于旁人前的轻松笑容,走进了凉亭:&ldo;庭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俩为什么非让我今天到达了吧?&rdo;
&ldo;莫急,闻玗,你先坐下,我慢慢告诉你。&rdo;连庭秋保持着一贯的温煦,给伯赏闻玗斟上了一杯&ldo;翠滴&rdo;,递了过去。
伯赏闻玗狐疑地接过了茶盏,看两人的表情不像是庄里出了事,但是收到的信上却是写着十万火急。这两人到底搞得什么鬼?
&ldo;其实,我们让你必须要在今日赶到,是因为……&rdo;连庭秋看了看一旁的杜凤娇,使得伯赏闻玗发现那个一直大大咧咧的好友竟然浮起了两朵红云。
连庭秋显然也是看见了这一难得的奇景,不由轻笑出声:&ldo;是因为,小凤她明天要嫁人!&rdo;
&ldo;什么?&rdo;伯赏闻玗差点没把茶盏摔到了地上。&ldo;庭秋,你,不是在骗我吧?这个不懂温柔,不会女红,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女人味的朝天椒,竟然有人要?&rdo;
&ldo;哈哈哈哈哈……&rdo;虽然伯赏闻玗的话有些刻薄,但形容得却是一点不差。所以连庭秋一时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ldo;喂,伯赏闻玗,我有那么差吗?&rdo;杜凤娇知他说的只是玩笑之词,也不生气,只是斜着双杏眼,佯怒地问道。
&ldo;呵呵,先不说这个,庭秋,告诉我,是谁那么倒霉,要娶这个男人婆?&rdo;
&ldo;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lso;青衫侠&rso;纪白平嘛!&rdo;
&ldo;果然,估计除了他,也没人敢这么做了!&rdo;伯赏闻玗很高兴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以有个好归宿,所以忍不住又揶揄了杜凤娇一下,&ldo;不过,就算你们要成亲,也不用那么着急吧。怎么说都算是&lso;风衍山庄&rso;嫁女儿,总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才好,而且我看这府上也好像也是准备不足的样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