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了你什么?”他眨眨眼,还是毫无头绪。愈想愈不甘心的碧落,一手指着不到她腰际的高度,一手用力指向他的鼻尖。“你骗我,你本来只有这么西小,后来不听我的话长大就算了,你还变成只副德行!”十年!她花了十年的时间来做心理准备,可任她再怎么说服自己,结果到头来还是敌不过他一个令人屏息的动作,或是一双关怀的眼眸。黄泉一脸茫然,“哪副德行?”她涨红了俏脸,“就……就这副德行!”勾引良家妇女都不费吹灰之力,害她心动得乱七八糟的德行。雾水依旧罩顶的黄泉,以指揉了揉两际,觉得自己头疼的毛病似乎又犯了。“你究竟想说什么?”好累。她两手提起他的衣领,“我不管,把以前的黄泉还给我!”终于有人愿与他讨论这个话题了?也好,他早想挖出来与她谈谈了,这是她自找的。“以前的,给过你,但你不要。”他气定神闲地把问题扔回她的身上。“现在送上门来,你偏又惦着以前的,你可不可以决定一下,你到底要以前的还是现在的?”自掘坟墓的碧落紧紧闭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复这个连她也不知答案的问题,因她的沉默,他俩之间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径凝望着黄泉那对美丽、但眸心色彩不同的眼眸,不知不觉间,她发现她愈是多看自始至终信念都没动过的他一眼,她心中那份即将盛载不下了的悲哀,就快溢满她的心湖。她只是想求个永不改变都不行吗?思及这个令他捆扰了多年的痛处,碧落心灰意冷地转过身蹲在地上。“碧落。”黄泉索性陪她一块蹲。她不赏脸地转过身。黄泉盯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别玩了,你快冻僵了。”蹲姿活像个老太婆的她再转个圈。他叹息地一手抚着额,“别告诉我你学会了花妖那派的多愁善感。”嗔怨地瞪他一眼后,碧落干脆抢过他怀中的镜子,两手捧着铜镜,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那个岁月始终都不愿眷顾的自己。“也别告诉我你正在对镜自怜,你没那么气质,不适合的。”“为什么我在想什么你想知道?”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心情一再被他打断,她忿忿地一把将铜镜贴在他的脸上。“我,黄泉,或许永远都搞不清楚其他妖类在想些什么,”但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你这只负心妖在打什么鬼主意我都知道。”将铜镜收回怀中的他,以指戳戳她的鼻尖,语气里暗藏着埋怨,“这是我二十多年来血淋淋的生聚教训”她在想什么他真的都知道吗?火炉内燃烧正烧着柴薪,火光照耀在他俩的脸庞上,碧落静望着他,忽然发觉他俩之间的关系,已不再是她能一手所控制的,他不会再像以前一般,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更不会依赖她、仰望她,相反的,自他找到她以来,她就一直只有随着他打转的份,脚步任他牵引行走,心情随着他而起起伏伏。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让她觉得自己像他的掌中泥,任他搓揉,任他摆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她的两眸没有焦距时,知道她有魂游天外天的黄泉捧起她的脸庞,“看着我,别再自欺欺人了。”她别过脸,“我没有”“你得承认我已是个男人而不是孩子,我会长大的。”他扳过她的身子,锲而不舍的声音追在她的耳际。不愿面对现实的她以两手捂着耳。“我知道你既聪明有机灵,也很明白感情这回事,可他人的事你都看得清,独独只会在你自己的事上头刻意装糊涂”。不肯放过她的黄泉切切地问:“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停止逃避,好好正视我的感情以及你的犹豫?”碧落忙着伸手去掩他的嘴。他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吻后,期待地看着她眼中的不安,“长大点好吗?”她紧皱着眉心,“我已经够老了……”“是这里成熟点。”他指想她的脑际和她的心房,“还有这里。”不愿再听他多说一句的碧落,一骨碌地冲进他的怀中拥住他,将整张脸埋在他怀里。黄泉无奈地仰天叹了口气,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打开那副她刻意为他锁上的心锁。就某方面来看,她会如此,起因在他身上,是他让她拒绝成长,只想留在过去的岁月里好保留过去与现下的一切,可她怎会知道,他不愿困住她的,他从来就不想让她失去笑容的。“我听叶行远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透过铜镜——”浑厚低沉的音调在他的胸膛里响起。不待他说完,碧落一手捂住他的嘴,但黄泉那双清澈的眼眸,却透过火光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看着他眼中始终都没变过的自己,碧落蓦然拉过他将唇印在他的春上,黄泉的身躯明显地因此而怔住了,随后在他将手揽上她的腰际时,她却报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记。“好痛……”又骗他。咬完人就跑的碧落,掩着通红的脸蛋在屋内踱来踱去,过了一会,一根修长的手指在他后方轻点她的肩头,她微微侧首,一个更令她心动的暖吻,在她屏住了气息时,准确地朝她印下。连着数日翻山越岭,爬山爬得两腿都快不听使唤的碧落,在终于步出山群,来到寒峰山脚下的村落时,原本她是有意拖着黄泉在村里待上个两三日歇歇腿的,但在一连踏进三座令她浑身发毛的怪村后,她很快就改变了主意。接连着路经三座村庄,每一座村庄里所遇见的人不是无精打采,就是坐在小巷的角落里失神,有些村人还好,就如人间其他人一样正常地在村中活动着,但他们的眼神,看上去似乎有些迷茫。“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了?”瞧着村里人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阵不好的预感的碧落,即使再怎么疲惫,也不敢在这怪异的村里多待一会。“这有魔。”捉妖除魔经验老道的黄泉,光看这景况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何事。闻言,碧落二话不说地赶紧靠他近一点,两手紧抓住他的衣袖。“你吃过魔类的苦头吗?”黄泉微挑着眉,马上自她的行经推出可能的结论。曾被申屠令绑去当疗伤食材的碧落,白着一张脸不断点头。他摊摊两掌,“我怎一点也不意外你会碰上那种事?”她微绯着脸,“不要什么都怪在我头上好不好?我从没刻意去招惹过。”说得她好象永远都不会长进,就只会惹是生非似的。“别过话了,跟紧一点。”黄泉握紧她的手。碧落拖着脚步,“你就这样走了?不救他们吗?”“先办正事要紧。”想趁风雪平静快上山顶采药的黄泉拉着爱管闲事的她继续上路。“至于他们,若没找到令他们如此的源头,咱们待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步出村子,令他们远道而来的寒峰俨然在望,拉着碧落攀上峰顶采药的黄泉,在两脚踏上峰顶前,老大不痛快地停下步伐,两目直瞪向另一名也捡在同一个时刻由另一方登上峰顶的旧识。“咦,是你!”认出那张熟面孔的碧落,惊讶地指着跟他们一样远道而来的燕吹笛。“人间可真窄。”搞什么鬼,居然在这种地方也会撞上他?黄泉冷冷回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们鬼类在人间太过泛滥。”“别太客气了,你们妖类才像过街的蚂蚁一样多。”被那些自喻为正义之士追捕的众生,可不只有他们魔类而已。站在他俩之间的碧落,意外地瞧着他俩不对盘的模样。“你们……认识?”这两个不应当有任何交集者,有什么她所不知的交情吗?“不认识!”两个认识彼此十来年的男人,同时抬高了下巴否认。“不认识也能吵?”她黛眉打结地听着他们差不多的口气。“看他不顺眼!”两根手指在下一刻互指想对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