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团像只小老虎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到马车前,它这副架势,显见对那飘荡的红丝绦与作响的金铃铛势在必得。
马车前五花马闲适地踢着蹄子,时不时打个响鼻。雪团的冲撞刺激了它。五花马发出哨子般长而尖的嘶鸣,往前耸动了一下,带着整个马车摇晃。车边围着的十余个带刀侍卫,半数按住马车四周,稳住车身,半数一瞬拔出刀来,警惕地四下打量,寻找闹事之人。
他们如此谨慎,显而易见,那车中乘坐的人身份十分尊贵。
雪团这只娇生惯养的小猫,不知它已经闯入危险境地,竟毫不躲避地暴露在侍卫的视线中,越过他们的刀口,动作迅捷地跳上马车,后腿一蹬,一跃而起,挂在红色丝绦上。它毛茸茸的身子晃荡着,两条小腿蹬动着往上,圆鼓鼓的肚子也一收一放。
提刀的侍卫凶神恶煞地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他后脖,将它从丝绦上扯下,高高举着,作势要将它摔在地上,那侍卫右手上的刀也已蠢蠢欲动,将要向雪团劈砍而去。
他是侍卫,他的职责便是保护车中之人,别说只是只猫,就算是人冲撞了马车,他的刀也不会留情。一条猫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钱,他将要手刃这惊扰贵人的小祸害!
轻焉大惊失色,不顾云怡阻拦,猛地冲上前去。
侍卫手上的刀没砍上雪团的身子,却带着煞气指向她。轻焉被吓了一跳,脚下踩着裙摆,整个人扑倒上前,眼见着心口便要送上刀尖。她瞪大的眼眸中满是惊惧。
每向下一分便离死亡更近一分——
雪团蹬着小毛腿,扭过头看她,发出尖利的叫声。
轻焉努力挥舞胳膊,仍旧稳不住扑倒的身子。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脚踢在那侍卫手腕上。尖刀顿时飞上天,转出一道银白的光,重重栽下立在车辕上。
轻焉眼前一花,已落入一个坚实而宽阔的环抱。闻着熟悉的皂荚的清香,轻焉心头一动,缓缓抬头望去,见到熟悉的下颌弧度,她竟突然想起山己,不过一瞬,她便已分辨出来者并非她的先生,而是久未出现的温岂之。
宝马雕车中走出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她容貌娇美,眉尾稍扬,眼神淡漠,还带着几分傲气,她此刻皱着眉,显然有些不悦。轻焉一眼认出这车中出来的女子正是她前世的小姑子——予安公主。
予安公主心仪温岂之。上一世,温岂之娶了阮慕琉,予安公主便遁入空门,扬言一生不嫁……这事说来奇怪,凭予安公主傲气的性子,应当不会为个男人自轻自贱,可传闻如此,轻焉不知其中隐情,也只能姑且信之。
予安伴着青灯古佛,倒也清净自在,可后来还是被萧衍嫁去了北羌,没两年便香消玉殒,永寂于他乡。萧衍本想接回予安的尸骨,可羌人却要一座城池,萧衍不肯割地,怒而醉酒,与轻焉发誓,此生一定踏平北羌!
轻焉气他所气,忧他所忧,将自己的钱全交了出去……
如今再见故人,轻焉欣喜万分,她清楚记得,予安公主十分爱猫。
这便是她欠的东风。
上一世,公主府的一只老猫病逝,予安公主大发脾气,险些将公主府给砸了,后来,她带发修行也养着猫。临到远去和亲之时,她舍不得猫儿同她一道奔波受苦,便将其留在圣庙之中。那猫一岁岁老去,却每日都守在庙门前等着她回去。
“让殿下受惊,属下罪该万死。”侍卫抓着雪团请罪。
“放下那猫!”予安盯着他手上,着急大喊,清脆声音犹如天籁。
那侍卫一惊,连忙松手。
予安又喊:“别摔着它!”但为时已晚。
雪团蹬着腿直直往下落!
好在它身姿矫健,猫屁股一甩,扭身四脚朝下落地,那一身洁白如雪的毛荡出层层柔波,在秋日暖阳的照耀下,美得让人惊叹。
这猫非凡品呀!
予安瞧着喜欢,诱它到跟前。雪团瞥一眼带刀侍卫,一动不动,但它望着红丝绦的眼珠子里透露着兴趣。予安顺着它的视线看一眼马车上悬着的丝绦,明白它的意思,随手扯下一根,朝它招了招,诱它跳上马车。
轻焉见予安喜欢雪团,才松下一口气。
温岂之却已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