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陈锦雷对家庭成员的落力表现颇为满意,又听闻外界及董事会成员对陈皓燃接位的呼声很高,心底不觉宽慰,也就索性放手让皓燃去拼搏,自己则代表鸿申出席各类公益和社交集会,巩固社会威望,再说,各个场合的剪彩与演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月,陈父还只身前往欧洲参与同业协会的高峰会议。一家子人各自散开,皓燃一时间焦头烂额,挪走一切杂念潜心操控大局,他甚至可以由此联想到自己四十岁时的样子。
在酒店的这半个月看来是一步也走不开了,加上论文压力,皓燃几乎无暇去赴任何私人性质的约会,同露易丝也顿时疏远了不少,球伴芬妮相邀数次无果,也不再来电。
很多不顺利都成功地在这段时日被皓燃抛诸脑后,直到正式协议签定,万事俱备,只等着酒店市场部和内地的建筑院定稿开工,皓燃才终于能够从成日在鸿申坐镇的苦日子中解脱一阵子。
回校的计画一拖再拖,转眼已过了一个半月,正当他开始准备动身去曼彻斯特的前三天晚上,那位无所不在的安德鲁先生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向即将越洋的艾伦陈落实班机日期。
&ldo;宝贝!你终于要回来啦,我为你辗转难眠相思成灾。&rdo;
太久没听到鬼佬一如既往的恶心话,竟备感亲切,皓燃这几日头一次笑得那么放松:&ldo;大后天傍晚七点来接机。&rdo;
&ldo;是,殿下,为您效力是本人的荣幸。&rdo;安德鲁发挥一贯的殷勤,&ldo;即使您想第一时间见到您的哈雷座骑,我也会义不容辞地为您办到。&rdo;
&ldo;这么久没见,你离正常人的标准还是有很大段距离。&rdo;
&ldo;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夸奖我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吗?&rdo;
&ldo;最好不要。&rdo;
与安德鲁抬杠的日子变得有些诱惑力了,皓燃放下电话,看向月历。
时间过得飞快,有很多东西明明还在眼前,却已经成为过去,只是,真的不可追忆了吗?
那人的确是做到了杳无音讯,难怪以前就听瑞真说:&ldo;如果小叔存心想转移众人视线,那谁也别想找到他。&rdo;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知道,有一天会跟这位&ldo;小叔&rdo;如此接近。
现在好了,姜守仁成功地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他陈皓燃则要怀揣一个暗无天日的秘密,直至两人全无瓜葛也不能抖落出来。
皓燃觉得抑郁,且无法准确形容自己的矛盾心理,有种被刻意疏远抛离后的犹疑和感伤,带着刺,偶尔扎到皮肉,能使颈上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心头一闪即逝的任何一类假设,都能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盲目和恍惚,无论多么低度的动摇都能随即引发出不良的情绪连锁反应,仿佛生活被人无意中偷换了概念,一下子找不着准轴。
第15章
隔了两天,皓燃坐上伦敦直航。
他预备在曼彻斯特待足三周,中途还可以去看看他迷恋的湖区和利物浦,安德鲁曾建议他坐上皮卡迪利火车站的班车去一些悠闲的小镇写生,紧张的节奏过后,他也确实想那样做了。
记得有一次跟那个人闲聊时,听他无意中说起柴郡,从起伏的考尔蒙得利城堡边界到塔通公园,有着人们舍不得错过的奇景。
从诺森伯兰郡一路前行,那些神秘的城堡面向迷人的田野或优美的海岸线,预示着旅行者们会有怎样一段曼妙的乡村之行。
姜守仁在形容旅途见闻时,总是能将平淡话题描述得妙趣横生,他有种让人信服的感染力,从容不迫踌躇满志,能让身边人也跟着神往起来。
皓燃每每带着遗憾忆起这个人的种种,便觉胸口发闷,无法排遣的惆怅不定期地发作。
回香港这段时期,经过了紧迫历练,皓燃成熟不少。
他渐渐体会到了生存与发展的双重压迫,之前不屑的家族事业竞重如千斤,自己不过是触摸到几截小关节,便预感到责任所能带来的压力,过去未来得及体谅父亲和家姐的操劳,偏安一隅,从幼稚和自以为是的境遇中走出来,才恍然大悟。
常常不自觉地在遭遇困顿时想到姜守仁,想象着那人在碰到类似状况时会采取何种方式、保留何种态度,循着他的处事模式来平衡自己不理性的一面,仿佛有个天平搁在胸口,抵制自己的波折和冲动。
只是,从此缺少了与人分享的激情。
接机当日,安德鲁一直神游太虚,到小午完全是坐立不安了,学生们在课上嘻笑着交头接耳:&ldo;教授今天有些不对劲。&rdo;
&ldo;听说是绯闻男友回来了。&rdo;
&ldo;啊哈,艾伦陈。&rdo;女孩们记忆犹新,点头附和。
校花依莎尔诽谤安德鲁教授性骚扰男学生事件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后者还被校方多次传唤,甚至连皓燃也接到过调查电话,直至为安德鲁洗脱罪名,很折腾了一番。
只不过经此一役,校内鲜少有学生对教授暗恋艾伦一事毫不知情,这桩耸人听闻的趣事经久不衰,历时数月还常被众人拿出来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