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二郎,真是稀客,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我们这里?”三人正往里进,一位眼尖之人打趣道,没等来二郎回话,里面却有人大声道:“二郎,来的却是恰到好,某正‘跳龙门’,需借二郎一臂之力,你来替我博此一戏,赢了便成全你的功劳。”
“小子岂敢扰员外郎长红之志,我自观战为员外郎鼓呼!”来二郎中规中矩地打着哈哈,看样子,都是些老相识。
木雨抬头一看,席榻上内有五位士人,或青或蓝的窄袖、圆领袍衫,呈扇型斜倚“凭几”坐着,各自面前一个长条形的矮案几,身边都跪着一位婢女侍候,扇角部分却是一位头戴大牡丹花,印堂贴火焰纹,眼画倒山眉的年青女子,身着碎金粉红对襟纱罗衫,薄如蝉翼,胸脯、臂膊的肌肤隐然可见,她正双手捧着一个大紫檀骰盅,放在案几上,含笑望着那位独自扎了高角头巾的员外郎,看样子,这位姑娘是个荷官,这种场景也是似曾相识的。
正好门边席榻有一空位,三人便坐了下来,看到木雨坐了正位,一人问道:“贵客来临,二郎为何不引荐一二?”那来二郎这才想起,两位恩公一直在追着要钱,还真没来得及告知姓名。
旁边的宋清可赶紧接活道,“鄙姓宋,这位姓木,平头百姓,不敢言贵。”众人一听便失了兴趣,自然也就继续把头转向准备那位“跳龙门”的员外郎。
只见这位中年岁数的员外郎手拿一桃形绢扇指着自己眼前案几的一堆玉壁,向周边四位年轻士子摇头晃脑道:“既坐花轿郎,便欲入洞房,某欲以博龙门,诸君愿随否?”
“附骥尾则涉千里,自然是与员外郎共前进。”那四人异口同声地捧着这位大佬。
“鱼跃龙门便行长空,这次投琼定然是长数。”那员外郎手捋颌下短须,将绢扇倏地一下指向面前案几上某处,于是众人身边的侍女纷纷伸手将几个案几的玉璧挪了位置。
“‘金麟并非池中物,一跃青云化为龙’。婉娘先祝各位郎君早日成青云之志,当满饮此杯。”那位荷官的女子深施一礼道,这话说得好,真真地落在了诸位士子求官若渴的心坎上,大家纷纷举杯应和。木雨、宋清可也随行就市地举起酒杯呷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和果汁一样,葡萄味,但不是很足,那来二郎却是司空见惯地绕着手指,很不耐烦地瞧着,也不动杯。
“诸君可是瞧仔细了,正中——”。那婉娘左手将右手薄纱往上一紧,雪白胳膊如玉藕一般,她口中拖着“正中”的长音,将眼前紫檀盅盖揭了下来,
“长——!”,众人一片欢呼雀跃之声,看样子押中了。
“赏。”那位员外郎更是一幅意气风发,智珠在握的模样。于是各色的玉璧纷纷抛向了那位吉祥物——婉娘。
在现场弹冠相庆时,有个人却是懵的,没错,是木雨,他眼前盅内是一个十二面的骰子,比核桃稍小一点,似是紫檀木做成,每面为五边形,上有圆形阴坑,刻数字一至十二的阳文,似乎是来二郎说的“琼”。
那长数是什么意思,对应的是短数么,什么是“坐花轿”、“跳龙门”,一个破骰子,猜大猜小,猜单猜双,猜数字而已,搞出那么多的名堂做甚?
木雨耐下性子看了几局,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了。十二面,十二个数,一至五为短数,七至十一为长数,六和十二为合数,也不知为什么,唐人就是这么叫的,猜长猜短猜合,皆是一赔一,猜中数字是一赔三。这些与后世一般无二,一看就明白。但是这合数的出现却是让木雨心中一惊,这一下子将概率从二选一降到三选一,而且一人只许押一门。
独独是那些如酒令似的三字文,半天木雨才搞懂,“坐花轿”、“跳龙门”是往上翻倍的概念,押中后,不抽回赌注,连本带利再押,在原有倍数基础上再加一倍,“坐花轿”是两倍,“跳龙门”是叁倍,后面还有“满堂彩”、“大福报”、“登天台”等等,后两者是来二郎告知的,木雨根本没看到,刚才那位员外郎率领兄弟冲击“满堂彩”时被一棒子打回原形了。总之,那些三个字的东西就是为鼓励“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设置的。
但是这节奏太拖沓了,一套一套文绉绉地,弄得跟唱戏一般,又是吟诗,又是喝酒的,有前情,有高潮,有总结,一板一眼的,绝对不是木雨熟悉的路子啊,不应该是“买定离手、输赢两走”么?这哪里是赌局,分明是酒局嘛!
这个技术含量也忒低了些,不仅木雨没了兴致,宋清可也没有踪影,“宋考据”喜欢的是才子佳人,能歌善舞型的,这种官场酒局对他丝毫没有吸引力。
来二郎更是坐如针毡,倒不是嫌弃这帮人玩的不爽利,筹码小节奏慢,关键是他本来就不是人家这个圈子的,被木雨死拖硬拽进来作壁上观,已经是非常难受了,那员外郎是吏部管考功的副主事,身边的四个人都是“守选”(等吏部安排官职)的士子,正在向那位员外郎打探消息呢。木雨他们没被撵出去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看木雨仍是一幅不明就理的模样,来二郎附耳把这个局的情况告诉了木雨,示意他别在这儿作路人甲了,木雨听后连连点头,顿时明白这群人在演什么戏了。
但他却是不抬屁股走人,只是促狭地朝来二郎笑道:“稍等片刻,我就玩一局。”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