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等着瞧。”西图澜娅餐厅里的杂音不少,但林亟书还是听见了卢年占回到座位上,随后带着粱姿其离开的声音。粱姿其黏糊糊问了句林亟书在哪里,卢年占则回了句难不成你想找她玩三人行?粱姿其嗔怪地嘟囔了几声,接着就是门口的铃铛响了,风从外面灌进来。冷风吹到林亟书身上的时候,她刚才强装的冷静终于冻住了,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慌乱。她将凉手按到脖子上,又跑进洗手间扑到镜子前,反复确认着脖子的情况。那天她能这么冷静的面对言文作的伤,是因为她曾处理过自己脖子上的伤。卢年占看起来非常正常,刚结婚的时候,他甚至能做到像半个言文作那样。林亟书一度以为他也算个正人君子,所以在她得知他是个性无能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忽略了性无能这件事给卢年占带来的影响。拿到那张结婚证后,林亟书买了个小帐篷,用了一切借口躲在培训班的办公室不回家,林远生的家和卢年占的家她都不回。直到同事有了很大的意见,把她的洗漱用品和帐篷打包丢进了垃圾桶,她才听了卢年占分房睡的鬼话,和他回了家。一开始一切都好,可她对他的拒绝很快达到了他忍耐的上限,原本用力伪装的好人皮一下就溃烂了,接着就是威胁,辱骂。然后,在林亟书提出离婚的时候,卢年占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到了床上。“贱人!别给脸不要脸!”他的手渐渐圈紧,勒得林亟书喘不上气,“我们是夫妻关系,你凭什么一直拒绝我?想离婚是吧,你休想!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卢家!”从前林亟书总是很怀疑,为什么电影里那些人在危险前面总是一动不动?那天她才深切体会到,在那种情况下,人的四肢会麻痹,脑袋会宕机。她就这样陷入了模糊的意识中,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到。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被卢年占家里的亲戚们围着。这群正好来探亲的亲戚们面色各异,毕竟他们刚刚把卢年占的手从林亟书脖子上扒下来,无异于中止了一场杀人行动。卢年占的骂声从走廊上传来,他的妹妹很贴心地把门关上了,给自家留了一个审判林亟书的空间。“嫂子,我哥一直是家里最听话的小孩,这真不是他的作风。”“是啊,你想,年占当时为了和你结婚,把全家都得罪了个遍,究竟是怎么了,现在怎么闹成这样?”姑姑摸着林亟书的手,脸上满是无奈。“还能是什么!”最威严的伯伯说话了,“娶了个老婆跟没娶一样,一点做老婆的义务都没尽到,家也不回,家务也不做,年占也不是提款机,总不能只出不进吧。”卢家的亲戚深谙先发制人的策略,他们在林亟书差点被掐死这件事上实在不占理,必须要先找到她的短处,否则这场谈话他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林亟书始终没抬头,只是捏紧了拳头。“你少说两句吧,”伯母打起了圆场,“小姑娘也不容易,摊上那么个烂爹。亟书啊,年占虽然也有错,但是他也是被逼急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你不也没事吗?”伯伯立刻补了一句。林亟书握着的拳头松开了,她脸还发着白,脖子上那一圈又红又肿,有些地方已经泛起了紫。“他把我掐成这样,你说没事?”“他回家都一个人睡,心里有火也很正常,现在年轻人玩什么花样我们也不知道,你这拿出去说都丢人,反正没出什么事,就算了吧。”算了吧,刚才林远生的短信也是这样说的,他们都说她没什么事,算了吧。林亟书知道,如果真闹翻了,她可能马上就要睡大街。但她是人,又不是畜生。林亟书把头抬了起来,卢年占的伯伯就坐在她正对面,她只跨了一步就到了他眼前,然后把刚才积攒的力气全使了出来,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你不是说没事吗!”她死死勒着那短粗的脖子,就像勒着一团烂肉,指甲直往肉纹里钻去。在场大概没人想到林亟书会这么做,包括她自己。所有人都怔住了,直到伯伯都开始翻起了白眼,他们才想到要拉开林亟书。“都别动我!不是说没事吗?啊?!”林亟书像一条疯狗般,用了数倍的力气撕扯着那块烂肉。这是林亟书:听说你想把我压桌上?当一个人提出问题的时候,她未必是想求一个答案。就像林亟书其实不是这么在意言文作和他结婚的真正原因,她只是要用这个问题当一根织针,理一理现在的乱麻。她被扶着往屋里走,像一只软骨动物一样攀附在言文作身上,和他跳了一支脚步错乱的华尔兹。“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不和我住一起?”她深深看进他的眼中,重复了一次,“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你和谁吃饭去了,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言文作显然深谙以进为退之道,他不想答,还会将问题甩回去。喝了酒的林亟书正好是个没骨气的,一旦言文作拿出那种正式的语气,她的态度就立刻软了下来。她动作缓慢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我给你发了信息的。”“没有。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喝这么多酒,明天头痛起来你就知道了。”言文作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话压了下去,让她这通借酒撒泼毫无效果。她这只金丝雀奋力振翅,而他只是可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还要关心她翅膀疼不疼。“你……你可真厉害。”“先不说了,你先去休息。”眼看言文作就要用一句轻飘飘的话终结她的机会,林亟书心里的情绪瞬间倾泻出来,未婚妻她不想演了,但金丝雀这出戏还没演完,她还有几句台词,“言,言文作,听说你想把我压桌上。”“你听谁……”这句话还没说完,林亟书的脚就恰到好处地滑了一下,本就紧紧倚在一起的两人倒向了那张餐桌。之前这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一日三餐,现在却放着一个醉醺醺的林亟书。如果现在文心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的话,她一定再也不敢随便上楼来。文心在车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林亟书完全无法在脑中描绘出眼前这一幕。即使她是个文痴,可所有与言文作相关的事她都很难借由文字去想象。因为言文作不是文字,他是眼见为实。此时此刻,她的眼中,言文作一只手垫在她的后腰上,一只手撑着桌面,下半身挤在她的双腿之间,和她的腰挎紧紧贴着,氛围超过了她看过的任何一本小说中的情爱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