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城。
未央宫内,沈妙言一身缟素,盘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正对着矮几上的青铜香炉发呆。
她脸上未施脂粉,浓黑的发髻里只簪着根白瓷珠发簪,看起来少了几分艳色,多了些许清丽。
窗外种着秾艳的朝颜花,葳蕤着爬上窗台,细细缠绕着窗棂,细观之下,却能清楚地观察到叶尖的枯黄与花瓣的残缺。
少人打理,自是憔悴。
沈妙言垂眸,饮了口凉茶,素问进来,软声道:“郡主,王爷又派人进宫接您回府。”
沈妙言惫懒地躺下,“不回。”
素问踏进来,“您这个样子,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忧心。已经过去二十日了,您还是这样伤心,如此下去,腹中胎儿也要受损的。”
琥珀色瞳眸清澈如琉璃,清晰地倒映出窗外的朝颜花,“素问,我难受。”
素问在她身边坐了,拿了把团扇轻轻给她扇风,“再如何难受,路总是要走下去的。自己选的路,旁人不能代你走。”
沈妙言沉默半晌,轻声道:“当初在楚国时,原以为报了大仇,此生就已圆满。却因为和他在一起,又生出许多贪婪和念想来,觉着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才算圆满。可是,当我能够和他在一起时,却又不觉得圆满了……素问,人究竟要活到什么时候,才算得圆满?”
初秋的天,傍晚的风还带着一丝热气。
素问垂眸想了许久,才认真道:“大约只要心生满足,随时随地,都可圆满。毕竟,所有的怨气,不过都源于无法满足的念想。”
沈妙言笑了笑,扶着她的手坐起来,最后望了眼窗外的朝颜花,软声道:“咱们回府吧。”
“是。”
乘坐马车离开未央宫时,沈妙言回头望了眼那座端严精致的宫殿,脑海中思绪翩翩,外祖母,您在天上,大约也和娘亲一般,盼望我好好活下去吧?
我会好好活着,不论前路等待我的是什么。
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驶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镇南王府外停下。
早有小厮回报给魏长歌,他从书房中赶出来,正好看见一只素白的手从马车中递出,旋即,身着雪色衫裙的姑娘扶着素问的手下来。
不过短短二十日,她看起来越发纤瘦。
“天诀。”他迎上去,非常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手怎的这样凉?”
沈妙言垂眸笑了笑,与他一同往府里走,“穿的少了吧。”
魏长歌顿住步子,解下外裳披到她身上。
两人一同踏进门槛,仿佛刻意遗忘般,谁也没再提那夜魏灵玄与魏长歌的事,更没提那个多出来的孩子。
府中刚摆下晚膳,管家皱着眉头进来,“王爷,凤兮郡主求见。”
魏长歌好不容易和沈妙言关系看似融洽了点儿,哪里能让她进来毁了这宝贵的时光,因此冷冷道:“打发她走。”
管家应了声是,急忙去办。
谁知饭吃到一半儿,却有铮鸣古琴音陡然响起。
沈妙言细听这琴音,琴音宛如战场厮杀,刀剑凿凿之声藏于其中,甚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