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换了鞋,走到餐厅喝水,顺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ldo;什么时候过来的?&rdo;&ldo;不到两个钟头,&rdo;张文卓趿拉着拖鞋,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ldo;什么酒会?都有谁去?&rdo;&ldo;公司早就安排的,不好推,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人。&rdo;&ldo;哦?你这么说,可真是不给人面子,若康庆都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这城里还有几个,你能看上眼?&rdo;张文卓的语气里,流露出不满,放低声音,在他耳边说:&ldo;乔伊,你若想玩火,也得挑挑人,你能有那本事,把我当傻子耍吗?&rdo;说着话,他突然狠狠钳住乔伊的腰。乔伊顿时感到一阵闷痛,挣了下,张文卓却粗暴吻下来,想起那个剧本,他再没有反抗,试着问:&ldo;我先洗个澡吧……&rdo;其实参加活动前已经洗过澡,但他想赢得一点时间,让张文卓消消火,自己也好想想对策。&ldo;不用,&rdo;张文卓手上力气大得惊人,转瞬就把他按在餐桌上,伸手去扒他的裤子:&ldo;我现在就想操你!&rdo;……封悦在办公室里的小会议间跟几个经理谈话,准五点的时候结束,他不是拉着人疯狂加班的上司,一般不会占用员工的私人时间。秘书束手站在门口,礼貌地微笑,送他们离开以后,才走进来,跟他说:&ldo;康先生的司机,在楼下等您呢。&rdo;皱眉看了看表,他轻声说道:&ldo;让他先走吧,我还有事,待会儿坐自己的车回家。&rdo;一直忙到快八点,封悦大概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才下了楼,他的车都停在那里,迈出门发现那里停着家里的车,阿战走出来,帮他拉开车门,说:&ldo;二少,康哥让我在这里等到你下班。&rdo;封悦无言,低头上了车。行驶过车水马龙的金融区,车子没有朝回家的方向开,封悦这才问他:&ldo;这是去哪儿?&rdo;&ldo;波兰街啊,&rdo;阿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儿兴奋:&ldo;康哥说要跟你叙叙旧。&rdo;从阿战闪烁的眼睛里,封悦看见少年样的欣喜,这些年来,阿战阿昆他们一直跟随着康庆和他,阿昆还在波兰街打理些康庆的事业,而阿战并没有太多机会回来,封悦心里明白,阿战这样的人,其实对波兰街的生活,还是十分怀念的。车子绕过喧哗闹腾的娱乐区,转进安静小巷,停下来,车门从外面打开,站在跟前儿的,竟然是穿了件花哨夏威夷衫的康庆,封悦顿时楞住,不知如何是好。&ldo;干嘛?太帅了吧?把你迷得说出话?&rdo;康庆笑起来,伸手拉住他,&ldo;下车走走,带你吃面去。&rdo;&ldo;你……&rdo;封悦确实哑口无言。这种穿着打扮。十几年没有见过。突然出现在眼前。有点时空穿梭的错觉。阿战和阿昆他们都远远躲了。小巷里只有封悦和康庆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吊儿郎当。月亮刚刚升起来。巷子里照旧隔着好远。才有路灯。在光明的衔接之间。会有段短短的黑暗。封悦的皮鞋踩在斑驳的路面上。带来&ldo;踢踢踏踏&rdo;地回响。
&ldo;记得你当年回波兰街找我,我问你喜欢我什么,你说,&ldo;你穿花衬衫比谁都好看&rdo;。&rdo;&ldo;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rdo;&ldo;想耍赖?&rdo;康庆眉毛一揪,&ldo;说过的话不认账?&rdo;封悦抿嘴,在心里是这么想过,只是忘记有没有说出来。康庆见他老实了,算是示弱,便不跟他追究了:&ldo;怎样?现在这么穿起来,还是很帅吧?&rdo;&ldo;嗯,康哥还是很帅。&rdo;封悦配合度罕见提高,让康庆有点找不到北:&ldo;我本来找了你高中时穿的那身制服来着,怕你不高兴,没敢拿给你。&rdo;康庆第一次看见封悦穿在那身制服里,心里悲喜交加的矛盾,从来也没跟封悦说过。他看起来就像是柏林道的富家小孩儿,夺目而高贵。用摩托车载他兜风的时候,康庆其实又爱又恨,柏林道的生活,让封悦绽放光芒,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ldo;总比我现在穿得跟你爸爸一样的好吧?!&rdo;&ldo;下回,下回给你穿,&rdo;康庆给他的用词逗笑了,&ldo;什么爸爸?顶多是我的糖爸爸呗!&rdo;糖爸爸,是康庆对sugardaddy的中文翻译,当年初回波兰街的时候,若有人提封悦对他资金上的援助,康庆会大打出手,他和封悦之间经济地位的不平等,是他自尊里,无法接受的痛处。反倒这几年,即使有人提起陈年旧事,他也不那么在乎,经过多年努力,他终于能自己将那个漏洞密不透风地补起来,这是康庆骨子里,从始至终的争强好胜,促成的结果。不远处路灯下的小桥头,何伯的面摊儿还在,他们相视,会意一笑,突然奋力狂奔,当年常玩儿的幼稚游戏,象是埋藏在心底的童真,时不时会冒出头来,依旧记忆犹新。康庆站了穿着的便宜,先抢到了。&ldo;何伯,两碗云吞面,我的加水饺,输的人不给。&rdo;何伯抬头看见他俩同时出现,非常诧异,康庆偶尔还会回来吃个面,封悦可是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除了脸色略微显得憔悴一些,跟当年还是一个样儿。&ldo;康哥这身衣服好,老远我就看见了,&rdo;何伯笑眯眯地说,&ldo;二少多年不回来,他的水饺,我来请。&rdo;&ldo;谢谢何伯。&rdo;封悦接到自己的份儿,给何伯一个灿烂的微笑。&ldo;笑起来真像左小姐。&rdo;何伯忍不住又提当年的梦中情人。康庆听到,凑到封悦耳边说:&ldo;我就说你是靠脸吃饭,你还不信!&rdo;多年不变的旧面摊儿,连那些碗啊碟的,都跟以前一样的款式。他们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来吃面是什么时候,那会儿,封悦才不丁点儿大,记忆中的凳子那么老高,康庆还会嘱咐他别乱晃,小心掉下来。封悦想不出别的什么,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未曾改变的,除了同样的月光,同样的晚风,同样的何伯面摊,和身边坐的,花衬衫。吃过面,康庆冲巷子里高声喊到:&ldo;阿战!&rdo;不一会儿,阿战气喘吁吁跑过来:&ldo;康哥,你叫我?&rdo;&ldo;你们都没吃饭吧?端几碗过去给他们吃。&rdo;&ldo;端过去干嘛?&rdo;封悦制止,&ldo;让他们过来坐着吃吧,我们往那头散步去。&rdo;&ldo;哦,也好,叫他们都过来,我跟封悦就在附近,不会走远。&rdo;康庆站起身,差点忘记交代:&ldo;把帐付了,我没带现金。&rdo;&ldo;哎,好!&rdo;阿战响亮地答应。沿着小路朝前走去,抬头是波兰街高档住宅区里闪烁的灯火,掩盖在树丛之后,若隐若现;身后是阿战他们喧闹的声音,挑着水饺和云吞……毕竟是在外头,他们只是并肩而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越轨的行为,哪怕此刻已经浓情如火。&ldo;我最近想了很多,&rdo;康庆停下脚步,对他说,&ldo;反反复复的吵架,和好,劝慰……够了,封悦,我想得差不多,今晚就跟你交个底。&rdo;&ldo;嗯,说吧!&rdo;&ldo;我从小就喜欢你,但没有任何奢望,尤其你搬到柏林道以后,我一度想过咱俩之间就算完了。可是,从你回来找我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法再放开你,没法假装大度的分享和放弃,&rdo;康庆终于说到重点:&ldo;你和我,做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我的,封悦,永远都是我的!&rdo;
第三十七章
六叔每个月初,会抽时间请公司的几个大牌到家里吃个早茶,这回是乔伊第一次在受邀之列,因此经纪人和助理都十分重视,却没想到,乔伊迟迟未来,最后也只是打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六叔听说以后,也不过在心里冷笑,该不是被张文卓操得狠了,下不来床吧?加上身边儿顿时有人加油添醋地挑拨离间,他多少觉得被一个还没出名的新人这么拒绝,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对于混江湖出身的人,什么都没面子重要,他暗暗地把这笔账记下来。倒是秦晓芸懂事,连忙岔开话题,逗他开心,六叔稍觉安慰,他就不明白,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抱的,哪里像女人,香喷喷,软绵绵,啃哪儿不舒服?偏偏顶头两个得罪不起的老大,却都宁愿去抱男的,空留下秦晓芸这种大奶细腰的美女,眼巴巴只能远远瞅,说来至少也努力了两三年,楞是连康庆的毛也没摸到。秦晓芸是六叔吃不到的一口天鹅肉,康庆明摆着就要给战克清留着,就算他砸钱一手把她捧红,也是不敢轻易去碰,只是在她辗转抱怨康庆不解温柔的时候,六叔会安慰她另寻新欢,康庆就算在外头玩得怎么凶狠,回家照样听封悦的。封悦跟他妈是一个命,专门能制男人,想当年胡家那么大的阵仗,不准她进门,后来不照样得受着她?最后老太太,老太爷特意请她进门儿吃饭,胡家大房楞是没辄。更狠的是,连胡家手里的生意,都给她跟她的大儿子合谋吞掉,谁又能说什么?成王败寇,如今她小儿子叱咤柏林道,当年的声势浩大的胡家,哪还有人去提?六叔对封悦,始终是又爱又恨。爱他,着实是个帅哥,那模样气质,举手投足的风度,比左小姐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就让人喜欢;恨他,是因为六叔的作风偏于保守,对封悦身为一个男人,周旋在康庆和张文卓之间的勾当,终还是看不上眼。前几天,方国伦请他喝酒叙旧,说起封悦要和张文卓去欧洲的事儿,六叔就在心里犯核计,他们那种所谓出差,可不是一般人飞哪里随便开个会,几天就回总部。那种动辄几十亿的大买卖,一谈起来,东拉西扯的裙带关系全拽出来,指不定得飞多少个地方,见多少人耗多少时间,康庆倒放心让封悦跟着张文卓出去?他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而且方国伦最近常过来放风探底的,也让六叔心神不宁,康庆和张文卓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可不敢轻易得罪哪个,算算波兰街的老人儿们,可没几个活着的了,他得万分小心,别倒霉卷进他俩的纠纷,成了替罪羊就冤枉死了。因此,即使乔伊傲慢地不来喝茶,六叔也没有深究,在打探出他在张文卓心里地位如何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不过要是给他知道张文卓不过就是玩儿他,压根儿没当真,今天这些帐,他是早晚要跟乔伊算清楚的。六叔猜得还算靠谱儿,乔伊慡约,确实给张文卓折腾着了。他们在一块儿也算有段时间,这是张文卓第一次袒露出粗暴的行径,多少让乔伊心中有些后怕。那晚他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惊诧中,被他凌厉阴鸷眼神震吓到,突然发现睡在身边的,原来是个凶残的魔鬼,那会儿才彻底明白,为什么阿昆一再暗示,他其实是在玩火。几天后,张文卓照样笑脸盈盈地接他下班,出门吃饭,回到住的地方,抱起来又恢复到从前的温柔。乔伊不是惺惺作态那种欢场之人,并没有再提之前的不愉快,好像那晚的折磨没有发生过。这是张文卓欣赏他的地方,这小子倔强有主意,遇事也沉得住气,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ldo;我那晚喝多了,&rdo;临走前,他靠在门口对乔伊说,&ldo;你别跟我一样儿的,也别往心里去。&rdo;张文卓笃定,经过那晚,乔伊对现在形势十分清楚,自己以后再不用警告他什么。&ldo;我知道,&rdo;乔伊果然顺从地说。&ldo;以后少喝,对身体也不好。&rdo;张文卓会意地笑了。乔伊送走他,回到客厅,在不起眼儿的桌上发现一个小信封,里面装了张七位数的支票,衔在两根手指之间,乔伊努力不去衍生任何跟&ldo;买单&rdo;相关的想法。跟张文卓出门的行程已经定下来,封悦开始夜以继日的忙碌起来。这次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他很怕&ldo;雷悦&rdo;内部会出麻烦,就像之前田凤宇警告他的,以前对封雷忠心不二的人,并不等于对他也会同等忠诚。相反,很多跟封雷闯出天下的人,对于封悦当年全盘接手&ldo;雷悦&rdo;,还是耿耿于怀的。康庆现在自己手下的公司也是危机四伏,即使看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ldo;雷悦&rdo;的元老,和柏林道的其他人一样,并不真的看得起康庆,让他们忌讳的是康庆身上隐藏的那股粗暴的痞气,和心狠手辣的不顾后果的习惯。封悦只能寄希望于田凤宇。桌子上的手机,无声的亮起来,封悦看了看号码才接起来:&ldo;到了吗?&rdo;&ldo;嗯,在楼下,&rdo;田凤宇声音里,能捕捉出不易察觉的疲惫,&ldo;你现在走得开吗?&rdo;&ldo;没问题。&rdo;封悦拎起外套,走出办公室,跟助理说:&ldo;我出门有事,下午也许不会来,如果有急事,就打我私人手机。&rdo;从的电梯出来,就看见田凤宇的车停在门外,司机已经下了车,为他打开车门,封悦低身钻进去,田凤宇穿着简单,看来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他公司的股票最近震荡很厉害,竟然还能在家里坐得住,封悦不禁佩服这人对迟艾的关心。&ldo;怎么没带迟艾出来?&rdo;&ldo;怕你有公事要说,就没带他。&rdo;田凤宇看人太准,让封悦心里微微不安了一下,他似乎随便就能看透自己的心思。&ldo;最近很忙?&rdo;田凤宇注意到封悦眼带血丝,&ldo;经常加班?&rdo;&ldo;嗯,有些事情得及时处理。&rdo;&ldo;从医院刚出来,就不怕再回去了,是不是?&rdo;田凤宇说着话的时候,甚至透露出一股严厉,让封悦忍不住看向他,好像怕自己听错。似乎为了弥补刚刚的态度,田凤宇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口吻更像开玩笑:&ldo;你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rdo;&ldo;我会注意的,&rdo;封悦按捺住心里的揣测,&ldo;现在还好,没有觉得不能负荷。&rdo;&ldo;嗯,&rdo;田凤宇点了点头,&ldo;你放心,&lso;雷悦&rso;这里,我会帮你盯着,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你在外头应该也可以遥控他们,不用太忧虑,你这么担忧,反倒让他们有机可乘。&rdo;&ldo;怎么盯啊?&rdo;封悦拿话掂他,&ldo;我觉得你好像格外讨厌雷悦,几次来都不去办公室找我,非得我下来。&rdo;&ldo;什么时候?我也上去过吧?&rdo;田凤宇说,没想到这种细枝末节,封悦看得如此仔细,&ldo;咱来还是在外头见面比较好,省的让别人胡思乱想。既然答应你,帮忙照看,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这你就不用担心,这点儿人脉都没有,我还混什么柏林道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