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不到抱着他走了很长一段,才再次开口:“所以你觉得哪怕多走几遍也无所谓,是么?”
“因为等你出来了,就可以骗我说没什么难捱的,不过是睡一觉的事。你这是笃定我进不了无相门,没法知道门里什么样?”
“我要是问你天谴加身、尘缘埋尽是什么滋味,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说一句没什么难捱,睡一觉的事?”
“闻时,谁教你的办法?”
即便是这样的话,尘不到也是一字一句缓声说的。只是语调很沉,落在阵门的黑暗里,将间隙中的安静衬得更加旷寂。
就好像连虚空都噤声不敢语。
闻时没吭气。
过了不知多久,尘不到感觉怀里那一团动了一下,闷不作声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从来又倔又硬,唯独做了莽撞事又不知怎么开口时,会忽然软化一下。
尘不到:“……”
他一手养大的人,什么脾气他可太清楚了。要是闻时顶着成年模样站在这儿,必然会犟着或是撅回来,拉不下这个脸。
也就仗着这会儿有个没他腿高的唬人模样。
尘不到简直气笑了。
他真的在嗓子里模糊笑了一声。阵门里一片漆黑,所以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即便有人看见,也不一定能体会到那种冗杂难明的后怕。
“等你恢复原样了我再跟你好好算这个账。”
“……”
这下怀里那个是真不吭气了。
***
相比于他们这边,落后一段距离的卜宁、夏樵和张碧灵就松快许多。
起初卜宁其实十分担心。
他虽然满腹书卷,懂的也杂。但无相门已经超出了他既有的认知,所有了解都来自于闻时的寥寥描述。
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见到无相门,也是第一次接到从无相门里出来的人。他差点以为闻时一忘皆空,要全部重来了。
还好有夏樵。
小樵实操经验为零,但架不住有个接过闻时两次的爷爷。
“以前听爷爷说过,我哥刚从无相门里出来的时候,确实都是小孩儿模样。”夏樵解释。
“其他呢?其他会受影响么?”张碧灵问,“像他刚刚的模样,也就四五岁吧?他是只记得四五岁时候的人和事,还是都记得?”
“唔——”夏樵回想了一下,“我想想爷爷那时候怎么说的。好像是说刚出无相门的时候,我哥总会有点反应不过来,可能还没脱离门里的感觉吧。但缓过来了就什么都记得了。”
“那他这模样会持续多久?”卜宁最为担心的就是这点,“须得从头长起么?”
夏樵连忙道:“不用不用,很快的。”
他想起沈桥留给他的日记:“1921年那次他接我哥,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多岁的样子了,没走多远就恢复原样了。还有,我见到他的那次也是,从将军山坐车到我家也就四十来分钟吧,反正他到我面前的时候,就是正常样子。”
夏樵大致算了算:“怎么也超不过一小时,快的话说不定半小时就行。”
“就是半个时辰或者两刻。”周煦突然冒头来了这么一句。
夏樵才反应过来卜宁老祖不这么计时。
“哦。”卜宁放了心,“那就好。”
“老祖别担心。”夏樵又补了一句,“等到从这个阵门里出去,就可以看见变化了。少说也能长到十几岁。”
小樵话放得很满。
结果当他们真的从阵门另一头落地,就看见尘不到抱着胳膊倚着衣柜,床上是夏樵那个缩了水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