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得偿所愿,可开心了?”李渭负手站立,望着院内覆着霜雪的桂花树,淡声说道。
这会天色尚早,半点夜色未显,但日落西山,已有新月浅浅挂在中天,院内桂树之上挂着稀疏的枝叶,天地间尽是一派萧瑟,竟似是只有她带着丝丝暖意,只他瞧上一眼,心中便暗潮涌动。
“谢将军成全。”沈薏环不欲与他多说,她大方地与李渭对视,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现如今,她对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一如往昔那般,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风流,可她却失了初见他时的悸动。
将李渭放在心上的这么些年,她越见他,越觉着他高不可攀,越想得到他的爱意,便越发觉着自己卑微。如今她心下格外平静,这样反倒很好。
李渭朝着她走近些,隔着几个身位,正要说话,沈薏环下意识的便退了几步。
他眸色微深,几乎是本能地便要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可下一刻,他耳畔便回响着彼时她隐隐哽咽的委屈控诉。
怎么说的来着?
哦,不懂得尊重别人、不顾及别人的心意、一贯会强迫别人、说过的话也不作数……
原来在她心中,他竟是这样的。
来时想了一路见到她时该如何说,这会半句都说不出了。
“这些给你留着,别委屈自己。”
李渭抬手将一摞什么纸塞进沈薏环的手中,深深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院内只剩下沈薏环一人,她抬手去看方才他递来的东西——
厚厚一沓的银票,竟不知究竟价值几何。
这人有毛病吧,她连他这人都不要了,还要他给的银钱做什么?留着让人当话柄,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吗?
沈薏环莫名其妙,但追他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等以后有机会还给他了,她拿着一摞稍觉烫手的银票进了屋去。
而出了沈府的李渭,心情也不怎么好。
他自是知道沈薏环这几天收拾东西打算离府,本想亲自送她回来,可京郊竟出现了许多流民,他虽无实权,可他身负军功,领着二品将军的年俸,护佑百姓是他的分内之事。
今冬严寒,南方正受雪灾,许多灾民流离失所,无可奈何之下,怀揣着对生的渴望,千里迢迢往京城涌来。
便是许多人熬不过,死在了路上,可仍有无数灾民到了京郊,其中便有许多不安分的,连日骚扰民宅,偷抢劫掠,搅得京中民怨渐起,李渭觉得这事态也颇为古怪,这几日对这事都格外关注。
等今日快马回府,正与沈府的马车擦肩。
李渭近日分不开身,但连日来诸多变故,倒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心悦她。
第19章遗落“将军,您真的很喜欢越墙跳窗。……
因着南方的雪灾,沈薏环去江州的行程不得不推迟到年后。
这几天,外面坊间都在说她和李渭奉旨和离的事,传得也是有鼻子有眼的,沈薏环是真的搞不懂,这些人怎么就对别人家里的那点事这么有兴趣。
不过她倒是也没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里,在外面都以为她定是在家日日伤春悲秋顾影自怜时,沈薏环早早来了京城西郊。
昨日许知园让人递了帖子,约她出来走走,今日出来时方知,竟是要来京郊。
西郊这边,积雪已清,暖棚已经初具雏形,另一侧有些专门分发物资的小厮,旁边排着长长的队伍,尽是些衣不蔽体冻得瑟瑟发抖的灾民。
“阿园,赈灾的事怎么会由你父亲来负责?”沈薏环看着西郊这边井井有条的境况,并未像日前疏雨说与她听的那般凄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也颇为疑惑,低声地问许知园。
“倒也不是由父亲负责,只是户部天天嚷着国库空虚,陛下也一门心思折腾永安公主的事,眼皮子底下的灾民反倒没人管了,父亲看不过眼,便着人过来安置一下,”许知园低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不满。
“永安公主怎么了?”沈薏环颇有些好奇,她许久不曾听过这名号了,这会听着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许知园欲言又止,她转头瞧了瞧沈薏环的神色,见她表情自然,似是只是闲聊一般,抿了抿唇,终是说道:
“永安公主笄礼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嫁与李……嫁与二公子,陛下转头却将前阁老的嫡女指婚给了李渭,公主那脾气,哪能轻易作罢,”
许知园神色不屑,她格外瞧不上永安公主的做派,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听父兄说,致仕多年的蒋阁老昨日亲自上朝,死谏陛下,说女儿蒋遥早已定下娃娃亲,两人情投意合,陛下若执意指婚,就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中。”
“要我说啊,那永安公主惦记李渭哪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了,连成婚了都不介怀,陛下竟然觉得另赐婚约能打消她的念头,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因着沈薏环这几年的经历,许知园对永安公主积怨已久,又赶上京郊灾民聚集竟然都没人管,这会聊起来,说起话来也不大好听。
“阿园,这里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沈薏环看着不远处吃饱穿暖正忙着为自己搭建暖棚的灾民,忍不住问道。
“若是你愿意,倒是可以出些银钱,让这些人吃些好的。”许知园也未多想,她并未拒绝沈薏环的一番好意,也希望自己好友能有些别的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