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侯府,书房内。
张鹤龄和小丫鬟稍叙了一会儿话的工夫,府里的管家已带着大小五个管事赶来了书房。
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摞纸册,大致就是几人各自所分管一摊的账本账目。
一行人请安之后,捧着账本,恭敬的站在案前两边,等着自家主子的查问。
张鹤龄没有发话,一双眸子,很平和很平静的一一扫过面前站着的这几个人。
书房内很静,寂静之中,总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弥漫。几个管事的脸上,不觉间都多了些表情。
张鹤龄看到的大多是一脸的认真、顺从,还稍带点谄媚。不过,偶然间露出的忧色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前世毕业以后进的就是实企,从工段长到计划,到生产管理,再到生产部长,虽然公司不算大,但他直接和间接管的人也不少。
他自问,还有点看人的眼力。
从这几个管事身上,他能看的出,多少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也不奇怪。时代如此,要说这几个管事的没有个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情况,那反而稀罕了。
其实他之前吩咐丫鬟唤人,可没打算把管事的都唤来,不过,来都来了,一边候着倒也无妨。
他主要找的只是他侯府的管家。
而此时,为首的管家倒是让张鹤龄看不出太多东西。
管家姓卢名齐,年约50,一眼看去,没有一般管家那样的精干精明模样,反而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若不是那一身家人打扮,说是一个士人,绝对没人怀疑。
卢齐是他家的老人,父亲就是张家曾经的一名管事,几代都是家生子。小时被放在了张鹤龄的父亲张峦身边当起了书童。
可以说,是陪着张峦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发小。张峦正式主家以后,卢齐也跟着当起了管事,再之后就当了管家。
因他根正苗红的管家身份,更因内外处事条理分明,管理上下井井有条,很得张鹤龄父亲的信任。张鹤龄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特意叮嘱,让他主家之后多听听卢齐的意见。
不过,以前张鹤龄并不喜他,能力有,忠心亦是没说的。这个时代的家生子,即便是除籍出府,根脚已经注定,本就和主家是一荣俱荣。但卢齐为事,无一般下人那般惟上是从,大概是书读了不少,有些自己的思想。
再加上之后,时而劝他做事别那么太激烈,甚至劝他和王氏之间的事,让他更多几分不喜。若是他没病这一场,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应该会考虑换了这个管家吧。不过,现在倒是不一定了!
张鹤龄微微笑了笑,挥了挥手,吩咐着几人把账册置于案上。书房里因为张鹤龄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顿时间仿佛就轻松了许多。
一干管事心里也是一松,赶忙的送上账本,又躬身退了下来,等着主家的吩咐。
张鹤龄微微颔首,未再理会下面人如何表情动作,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看了起来。
这时,管家卢齐说了话:“侯爷今日精神不错,看来身子真真大好了。张家列祖列宗保佑,老朽的心里也踏实了。自从侯爷病了以后,这府中上下皆是忧惧,夫人那里……”
张鹤龄抬起头看向了卢齐,微微笑了笑,摆摆手说道:“齐叔,有甚么就直接说吧!”
卢齐稍楞了楞,身子不觉间躬了躬,道:“当不得侯爷如此称呼,老朽只是个管事,这府中上下看着,规矩……”
张鹤龄再次摆摆手,笑着打断了卢齐。
“齐叔,无需如此拘谨,别人如何不论,你卢家三代皆为我张家兢兢业业,恪尽职守。齐叔你更是从小与我父一齐长成,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侯爷……”
卢齐面色多少有些动容,但更多的是奇怪和复杂。似乎在奇怪,今日的侯爷是怎的了。复杂于,是不是侯爷已决心让他卸职了,给他这个老人一点体面?且,之前吩咐他取来各类契约,是要他交接了?
一念到此,卢齐心中不免有些灰败。
“侯爷,老朽已将总账及各类契约一并取来,这就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