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打着精神,跟医生道谢。
三天前她拿着核磁影像给坐诊的主任看,明明没有什么问题,只说是着凉,当时她还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现在脑脑袋一片空白,明天还要继续工作,现在情况不确定,不能回家,告诉爸妈只会让他们跟着一块担心。
游熙打车去高铁站,她现在完全没有思路去想该怎么办,所以她按原计划回去,见秦罗,明天正常去工作,她隐隐期待,是弄错了。
出租车上,游熙拿着手机,犹豫很久,给秦罗发了条信息,&ldo;刚才拿核磁报告,腰右侧有占位性病变,好像是个肿瘤。&rdo;
秦罗立马回复&ldo;有肿瘤?医生怎么说?&rdo;
&ldo;医生说要做活检确定是不是良性,要是位置太深活检做不了的话只能手术取出来再做病理。&rdo;
&ldo;妈呢,她说什么?&rdo;
&ldo;妈不知道,还没跟他们说。&rdo;
秦罗着急了,&ldo;怪不得上次去杭州你腰疼得那么厉害,待会到市里我跟你去医院,去肿瘤医院,咱先找个专家看看。&rdo;
&ldo;我不想去。&rdo;游熙不想去医院,因为她害怕,害怕面对结果。
两人在地铁里见面,秦罗把给游熙买的眼精华给她,一路上除了正常的聊天,关于病情,秦罗一个字也没提。但是她带着游熙,打车到了肿瘤医院,雨很大,积水很多,俩人冲进门诊楼时鞋子衣服都湿了,一楼的挂号大厅空空荡荡,三楼的整条走廊也净得让人难受,只有几个做卫生的阿姨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聊天。秦罗看好了骨与软组织肿瘤科的主任医师江教授的门诊时间,嘱咐游熙提前预约,过几天自己来,因为她晚上就要回厦门了。
当天秦罗在微博上这样写道,&ldo;又是2000公里,五味杂陈,努力和孤单,觉得人生如此艰难,还有,无法承担的未来。&rdo;
游熙从机场回来,坐在地板上静静的发呆,雨停了,她拿出报告又确认了一遍,今天一天不是幻觉。牛顿见她回来,喵了一声便跑过来趴在她身边轻轻的蹭她的手,她此刻不想逗他玩。她忍不住了,放声痛哭。哭过之后,她静下心来开始安排看病时间。
距离预约的看病日期还有一周,秦罗每天照常去工作,她时时刻刻暗示自己,一定没事。但实际上,她偷偷在邮箱里给秦罗写了一封邮件,这封信至今仍然在糙稿箱里没有发出去。她写了自己所有账户的密码,写了她的希望。她希望如果以后她真的不在了,秦罗可以替她照顾爸妈。
&ldo;韩大夫、韩大夫、韩大夫&rdo;韩陆川刚从手术室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等在护士站的一群病人和家属围住。
&ldo;韩大夫,我家是东北那边的,能不能先给我排上床位啊,要不白跑一趟。&rdo;
&ldo;韩大夫,我爸那个活检结果出来了吗?&rdo;
&ldo;韩大夫,我爱人伤口疼的受不了,您给开片止疼药吧。&rdo;
&ldo;韩大夫,麻烦您给看看这个片子,这长的是个什么。&rdo;
各种带着方言的普通话从四面飘来,他却依然一脸和蔼的笑,说着&ldo;等一下,等一下,那个止疼药我给你开,待会护士给您送过去。您家远也没办法,大家都是先预约然后排着队等着的,现在床位实在紧张,您先回家,到时有床位我们会给您打电话。您那个结果应该出来了,我待会回办公室看看报告……&rdo;
韩陆川抬头朝护士站右边的那间病房扫了一眼,门开着,靠窗的病床上一个中年妇女在休息,窗台旁边的椅子上蜷缩着一个女孩,安静地看书。他脸上不动声色,回过头继续解决问题。
晚上回到家将近十二点,儿子韩姜已经睡着了,他迅速的洗了个澡,躺下,他要抓紧时间睡觉,第二天一早查完房就要准备上午的手术,然后是下午的手术,一想到下午四点的那个手术,他原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却忽然没有了困意。
半个月前中午他刚从手术室出来,就接到了教授的电话,说他们科室上午新接收了一个叫游熙的病人,让他尽量提前安排入院。他回到办公室,调出病人的资料看,然后打电话让患者下午3点带着核磁片子过来一趟。他就听着那边带着刚睡醒的声音说着&ldo;好,好,那我马上过去&rdo;。他想说&ldo;不用着急我下午都在医院&rdo;可还没等他说完,那边就挂掉了。他无奈笑笑,放下手机,记录了一下病人的情况就去手术室了。还好这个手术时间不长,教授说的那个病人来的时候他应该能回来。
他从手术室出来,刚来到护士站,就被病人和家属团团围住。一项一项解决完,人都散去之后,他抬起头,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孩朝他走过来,试探性的说,&ldo;韩大夫,我是游熙,下午您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拿着片子过来。&rdo;在他默认了之后,她好像终于松了口气,是怕自己认错人吧。
他拿着片子看,给她指出肿物的位置,怕她害怕,就告诉他长在这个位置应该是良性。她穿着裤帆布鞋、牛仔裤、白t恤还有一件&ldo;脏脏的&rdo;白色牛仔外套,她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悲喜,脸上更是看不出担忧和恐惧,看来怕她害怕是多想了。
韩陆川给他办了入院预约,简单测试一下她膝跳反射等情况,记录了她病痛的经过,就让她回去等消息。
他看着刚刚录到系统里的病例,问&ldo;从1到10级,你觉得你腰疼最疼的时候有多少?&rdo;她说&ldo;7&rdo;。他没想到会这么疼,她临走之前,他告诉游熙如果疼的厉害就买些止疼药吃。
一个礼拜之后,有了床位,韩陆川在外地开会,不方便打电话,微信告诉她下周一过来办理住院手续。她很快回复了&ldo;好,知道了。&rdo;
周一,她来了,让韩陆川没有想到的是她仍然是自己来的。韩陆川拿着一些检查单给她,让她签字,问她&ldo;你家人呢?怎么没跟你过来?&rdo;
她只是说&ldo;家人离得远我觉得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没让他们过来。&rdo;
&ldo;爸妈在本市吗?&rdo;韩陆川问。
&ldo;嗯&rdo;。
韩陆川说&ldo;还想你父母过来跟他们说说你的情况,你这么小…&rdo;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跟她说这些,就没有说下去。韩陆川很照顾她,带着他找护士办理各种手续,护士站的人都很诧异一向忙得不可开交的韩大夫竟然会为某一个病人亲自办各种手续。
入院手续办好,等到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之后,又是一个周一,她带着爸妈来了,爸爸看起来腰不太好,韩陆川赶忙去搬了个椅子让他坐下。
这时韩陆川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她总是一个人来医院。
韩陆川就检查结果给他们分析了手术的可行性。&ldo;胸片显示没什么问题,没有传染病,心电图显示有点窦性心律不齐,但是不会影响手术,你上次说月经来了,现在过去了么?&rdo;作为医生韩陆川毫不避讳地说。
但游熙有些不好意思,&ldo;没有,这次不太正常,一直有。&rdo;
韩陆川&ldo;去妇科医院检查一下,开点药调理,没事,你就是精神压力太大,手术前紧张导致的。既然你爸妈都在这,还是要跟你说一下手术的风险,手术后可能会影响右腿的运动功能,而且手术过程中都是会有风险的,跟你们说这个是规定的术前流程,毕竟她还这么小,但是你们需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像这样的手术,说实话,基本是没出过问题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