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巫嵘拍向那团冷气,手腕却被‘抓住’,从某种程度上他成功转移了大鬼的注意力。冷气在手腕伤口处摩挲,因为刚才挣动伤口崩裂了,又流出血来。
如同不容反抗的暴君,冷气慢吞吞舐去了巫嵘的血。左臂上暗红鬼纹逐渐趋于深红,原本模糊的轮廓清晰下来。
这头鬼主动和巫嵘结了血契。
养鬼人的契约有很多种,主仆,供奉,伙伴,而血契无疑是其中最为原始,也最野蛮凶恶的,多是在灵异复苏初期,误打误撞收复鬼的第一批养鬼人摸索出来的。唯有满怀怨念恶意,没有任何理智,全靠本能驱动的恶鬼才会与人定血契。
以血喂养恶鬼,极容易反噬。到现在崇尚科学养鬼的现代社会,签订血契的养鬼人无疑被贴上高危标签。
只是现在签订契约对巫嵘来说倒是种保障。到现在巫嵘也不确定这只鬼的来头,青乌崖战场中捏碎雷霆闪电那一幕给他带来的震撼久久难忘。如此强大的厉鬼巫嵘难以反抗,别说血契,就算它直接抱着自己当饮料嘬,巫嵘也没有反手之力。
无论是什么契约,起码能给人一个缓冲期。
大鬼还在舔血,冷气弄得巫嵘手腕痒痒的。随着血契签订,它的身形也渐渐展现在巫嵘眼前。巫嵘还记得那日所见大鬼红衣乌发,浑身染血的惊艳。但现在的大鬼却只隐隐绰绰有个轮廓,身体是半透明的,随时都要消散一般。就好像阳光下的雾气,脆弱轻薄,风一吹就会散去。
巫嵘摇头驱散脑海中的想法。
真要脆弱的话怎么可能一招碾杀三恶苗。
“能听懂吗。”
巫嵘试图和他交流:“血不能多喝,我会死。”
大鬼没有丁点反应,冷漠极了。巫嵘尝试几次,最后放弃了沟通,认命被鬼压着舔血,同时不忘观察。大鬼外形糊成一团,满身伤痕也看不清楚。他的存在确实很微弱,若不是巫嵘跟他签订血契,也只能感到一团冷气。
仔细看来,巫嵘拧眉。大鬼双眼紧闭,细细血线从眼角落下,淌过苍白脸颊。他唇形很好看,苍白漠然,却被金线缝了起来,被血浸透,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被金针刺穿,死前定是五感缺失,饱经折磨,才会有如此大戾气怨气。
它可能确实听不到自己说话。
即便如此,巫嵘仍感到美。他平日对常人所言的好看没什么感觉,世间人无论美丑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唯一让巫嵘觉得不同的唯有傅清和大鬼。
傅清是那种冷峻飘逸的好看,仿佛亘古冰峰上生长的雪莲,冷漠孤傲,如一只白鹤难以接近,天生便是当道长的长相。而大鬼的美却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浓墨重彩,咄咄逼人,如同一团肆意燃烧的赤血,永远不会熄灭。
二者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惊心动魄。
不自觉地,巫嵘心跳越来越快,不,不是他,是蛊种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它害怕的不行,哆哆嗦嗦在巫嵘心里颤抖,抖的巫嵘心跳都加速了。加速的心跳更让巫嵘觉出失血过多的虚弱,他为了唤醒蛊种流了太多血,普通人早该昏厥,紧接着又跟大鬼结了血契。
失血的晕眩感令巫嵘神经不自觉松缓,昏昏欲睡,恍惚中大鬼带来的危机警戒慢慢被另一种更本能,也更原始的欲望取代。
这鬼真香啊。
巫嵘很早就发现自己有种能被鬼怪引起的,古怪的饥饿。从第一次见鬼童,到苗疆大山里那些孤魂野鬼,以及恶苗培养出来的鬼蛊。
但他从来没如此见过像大鬼这样如此纯粹美味的食材。如果说那些鬼是烂鸡翅,酸排骨,那大鬼就像一盅炖得恰到好处的佛跳墙。
它都是我的鬼了。
我就吃一点不过分吧。
巫嵘神志不清分析。
反正养都养了,我就尝尝味儿。
大鬼压的太紧了,冷气鬼气扑头盖脸,难以忍受的诱惑。巫嵘难耐磨了磨牙,头昏脑涨,终于被饥饿驱使,试探啃了啃。
不算鬼童和鬼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吃鬼。没什么经验,像是刚长牙的小孩,费劲半天才能啃下一根寒毛。但只是这一点碎屑,却让巫嵘无论吃多少饭都填不满的空虚饥饿感瞬间消散。不仅吃饱了,还有点撑得慌。与此同时他灵魂深处泛起永无止境的贪婪欲望。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畔诱惑催促。
吃,再多吃一点。
如果你把它吃掉,你就会拥有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所向披靡,到那时……
那声音没来得及继续诱惑,巫嵘就被一阵钻心疼痛惊醒了。
蛊种害怕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它还是个卵,只是个未出生的孩子,承受不了大鬼的压迫,挣扎通过契约拼命提醒巫嵘。
收复蛊种并不是结束,他还要选一只从蛊。从蛊可以在蛊种孵化前供巫嵘驱使,并且和蛊种也能形成奇妙的共生关系,让蛊种能健康成长孵化。
昔日巫族始祖便有蛊种和四只从蛊,用处各不相同,皆有蛊王实力。巫嵘要选的话,也是从那四支原始从蛊的子嗣后代中选择。
大鬼不知何时消失,回到了巫嵘左臂里。他捡起掉落在地的刀子,绕开恶苗尸体向来时岔路走去。这四支原始从蛊分别是白玉蟾蜍,双钩金蝎,黑岩狼蛛以及桃花守宫。按理说收复蛊种后这些从蛊们都会受到感召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但巫嵘在岩洞中走了两个来回,愣是没见到一丁半点蛊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