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至此,端木翠奋力稍定气息,捏了三昧真火诀在手,觑准时机,喝道:“展昭,躲开!”
展昭与那精怪缠斗正急,忽听端木翠呼喝,不及细想,急退数丈。尚未站定,只觉有一股热浪掠面而去,竟燎焦了鬓边几缕额发。抬眼看时,那精怪如同被火布包裹,惨叫连连,不多时黑烟腾空,焦臭盈林。
端木翠唇角漾起一抹微笑,背倚那树软软瘫倒。展昭急掠过来,扶住端木翠慢慢坐下,将端木翠的伤口缠起。
端木翠笑道:“你不用忙了,没用的。”
展昭不答,只帮端木翠将伤口缠紧,回头再看她时,忽地如被雷噬,半晌说不出话来。
常人失血,不过脸色苍白,反观端木翠,先时面无血色,后来竟渐渐幻作透明,整个人如雾如气般,似乎行将羽化。见展昭怔住,端木翠反平静下来,道:“我疏忽纵怪,是天要罚我,我失了凡人的血,是再不得留在这世间了。”
传说中,上仙不得久留世间,欲留则转投人胎,一旦凡血流尽,便需重回洞天。
展昭问:“是不是有了凡人的血,就可以留下来?”
他将巨阙抽出寸许,就着臂膊深深划了一道,将伤处凑至端木翠唇边,轻声道:“说好了要收人间精怪,精怪尚未收尽,怎么可以走?”
展昭背着端木翠回草庐。
开始的时候,端木翠很轻很轻,展昭甚至不敢回头,怕哪一次回头,背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后来,端木翠气息渐重,展昭的心定下来,柔声道:“你感觉好些了?”
端木翠淡淡嗯一声,似有心事。
期期艾艾良久,终于开口道:“展昭,区区蚊蚋精怪,本是两三下就可收服的,我却被它搞到如此狼狈,传出去脸都丢尽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展昭先是愕然,继而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端木翠不开口是身体不适,哪知竟是为了这等小事,失笑道:“端木翠,你原来这么好面子。”
继而又正色道:“我会考虑不说出去。”
“只是考虑不说?”端木翠气急。
“是啊。”展昭忍住笑,“你既有求于我,当然不能口头上央求便罢了,正巧前日里大人提过开封府的庭除需要洒扫,府里人手不够,你若……”
“你让我去给开封府打扫庭除?”端木翠气急败坏,顺手在展昭胳膊上重重一拧,“你做梦……”
就听展昭痛呼,这才想起自己拧的地方正是方才展昭割伤的地方,吓得赶紧缩手:“你、你痛不痛?”
展昭回过头,眉目间尽是笑意:“嘴上这么凶,下手也这么重,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端木翠心中一暖。
回到端木草庐,已是晚间,未到门口,端木翠要展昭把自己放下。
“身为细花流之主,不能这么狼狈归来。”
理由挺好,可她刚一站到地上就双腿发软,若不是展昭眼疾手快扶住,只怕又要摔倒。
“那就让你扶我进去吧。”端木翠叹气。
展昭哭笑不得,明明是在帮她,怎么端木翠的口气竟似自己求着要扶她一般。
刚进院子,就听得屋内吵嚷有声。两人愕然,就见那青花瓷碗,对,就是那只豁了口的青花瓷碗,以手抱头,两条小细腿转得比车轱辘还快,自屋内飞快逃窜出来,不忘大声嚷嚷:“只是看了星星,就只是看了星星……”
“在河边坐了一夜,就是看星星那么简单?”另一只细纹描花碗自门内追出,手中还挥舞着一根棍子,“小碟都告诉我了,她说你们还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看星星?”展昭和端木翠相视而笑,忍不住抬头看天。
今夜的星空,的确分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