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势,就是指“法律”、“权术”、“势力”,是法家在战国时期执政变法的基础,法家的前辈们一般都是必修其中一科,其它选修,比如商鞅重点施行“法律”,申不害施政重“权术”,而韩非是三科同修,成绩都很好,在他韩非施政纲领里,认为法术势一个都不能少,要求三种都要抓三种都要硬。
听到对面谈及自家专业,韩非眉间略有一丝高傲轻蔑,淡然道:“法术、一体,本、不相分。申子未、尽于术,商、君、未尽于法……”
结巴只是让别人听起来头痛,但他自己的思路非常清楚,就是说君王要用权术御下,也要用法律约束,要以“以刑止刑”,只要法律严厉起来了,能威慑庶民,那犯法的人就少了。
“那请问韩子,若有征发民夫九百,路遇大雨,误期,当斩,夫于其中,应如何?”严江一口将大泽乡起义原因扯出,这是秦国后来爆发的最大炸弹了。
你带人去服摇役,但是遇到大雨不能按时到,误了时间按律要斩首,你怎么办?
韩非微微皱眉:“我、闻秦律,因、天雨失期,免罚。”
是天气原因不罚?秦律是这么说的么?
严江想了想心说这和历史记载不对啊,但又一想,秦二世那时杀光了重臣,律法会乱也是可能的,当然更可能的是这只是陈胜胡说。
“天雨不可证,吏者强罚,夫如何?”如果你证明不了是天下大雨,人家硬要定罪,那怎么办?
“举告于官。”韩非道。
上诉?你确定不是搞笑?严江便只是微笑:“就如此?”
韩非脸色渐渐更黑了:“雨天失期,乃未早出,戮而警之,后者少有。”
下大雨被阻是没有早点出发,杀了做为警告,以后大家就都早出发了,不会再耽误。
严江脸上的微笑便扩大起来,也没追究他能不能说到做到:“公子出身高贵,自然知晓大义,那你可知匹夫遇此情景,当如何?”
韩非看他,不语。
严江目光微凛,便一口说出:“匹夫曰: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时间,在场诸位王侯将相之种皆眉头紧皱,神色凛然,有种被冒犯的不悦感,连蒙毅和李信都交头接耳讨论回去把刑律再多看看。
韩非更是目露沉思。
严江当然知道他说这句话何等大逆不道,不过这一路上回来,他君都弑过了,哪会怕这些,再者又不回秦国,难道还怕秦王治罪么?
就是要等韩子自己思考想通,这位的学识与商鞅一脉相承,都是以严法苛庶民,严苛到什么程度呢?秦法里有这么一条:“因为懒惰而贫穷者,全家为奴”——也就是说现代的月光族御宅族或者卡奴们,在秦朝通通是要被拉去修长城的。
秦人习惯了用军功来抵消这些罪名,这些年都得过且过勉强忍了,可六国庶民们看到这条时估计都是满心满脸的卧槽了,而且六王毕四海一后,战争数量暴减,军功要赚起来就超难了,刑法却还是严苛如往昔,日子就难过了,一个不小心就去修陵墓长城阿房宫,这哪受得了啊。
韩非毕竟是大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理念,深思数刻,便又提起秦国因重刑重法而强,乱世重法,理所应当。
严江最担心的就是这点——秦王虽然杀了韩非,但把对方的理念几乎全用去了,什么不能亲近周围的人,去五蠹,防八奸,结果就是死时孤寡一人,大权旁落,更重要的,入秦后,韩非死掉了。
韩非是非常适合制定刑法的,他有一个优点,认为事物是发展的,不时时代用不同的法,法也应该变化,然而他死后,他申张的“法”之观点自然也就没法随世而易,而秦王拿了到自己需要的内容,便默许李斯杀了韩非。
后世都说李斯是嫉妒师兄才华,怕被代替了自己的地位,所以才会在韩非惹怒秦王后,悄悄去毒杀师弟韩非,惹得后来大乎秦王后悔。
可来了秦国这么久,有一点严江是敢肯定的——李斯要真没有一点指示就去杀了韩非,秦王政绝不会留他的人头到天亮,而且后来还表现出一副后悔的模样,可能……是真的吧?
秦王需要韩非的理念,但又不能让人知道他接受了哪一部分,毕竟五蠹八奸这个范围太大了,杀伤力太广,知道后会引起“五蠹八奸”的防备。已经知道该怎么做后,留下韩非会是一个隐患——帝王之术,帝王知道就好,有你在,那其你岂非能猜到的所想?这是一个帝王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杀了韩非,没人知道他接受了多少,也没能会揣测他的思想,很完美。
当然,严江知道这都是自己的揣测,但不妨碍他把韩非的观点打磨地圆润些,就当是为将来一统后庶民的日子好过一点。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了一晚,蒙毅李信开头还硬着头皮听了一会,过了一会便头痛欲裂恶心反胃,忍不住就想退避,李信看那猫头鹰听得津津有味,精神百倍的模样,一时对自己的智力都产生了怀疑。
这些话难道简单的连鸟都能听懂了吗?我连鸟都不如?
那个以人为镜以史为镜的什么东西啊,那个庶民的所得多少与大秦强盛有什么关系啊?还有商法,商人要什么法,重税苛之不就行了么,还有什么生产必需吗?以及轻徭薄赋和“以工代薪”是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