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用完伊芙琳年少的爱意,便用最后的时间承担责任。
桑觉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后腰有点疼,睡不着。
他还记得自己说过,事不过三,最多欺负他三次。
多少次了呢?
塞尾巴那次……不算。
总是说一些他不喜欢听的话……如果算上,早就过三次了。
就算把中间这些全部剔除,只算之前算过的,还有这次拿针扎他,也已经三次了。
他应该履行承诺,去找别的王子,不要己己了。
可是……王子建立于任务的存在之上,他的任务是假的,母星是假的,博士不要他,霍延己也不要他。
本以为会睡不着,但并没有。
桑觉慢慢闭上了眼睛,意识越来越沉,仿佛沉进了十八城地狱。
过去十八年,在博士的呵护下,他过于无忧无虑了,从未做过梦,倒是一百年后的今日,梦魇不断。
他走在一片幽黑里,头顶是深不见光的深渊。
桑觉甚至说不出自己现在什么形态,只感觉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说不出的声音。
从他于飞行器降落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
古老而深沉的怪异声律,似呼唤,又似渴求。
桑觉一直回避着它,哪怕是进入地下两千米时,也装作这道声律不存在,当做万千怪物声音平平无奇的其中一道。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四面八方都是黑暗,看不清路。
直到一盏幽火凭空出现,它悬在空中,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类提在心口的位置。
他听到一阵惊恐嘈杂的声音:“那是什么!!??”
桑觉没什么情绪地走向嘈杂的声源附近,他缓缓抬头望去——
一个巨大的怪物坐落在幽深的黑暗里,浑身幽紫,触手繁杂庞多,交织进入裂缝石壁中,向上生长,仿佛在渴求光。
又或想将光也拉入黑暗的阵营。
他那数也数不清的每一条触手根部,都长满了狭长金黄的眼睛,每只眼睛又都好像有独立的意识,可以看向不同的方向,交换眨眼,密密麻麻,令人生怖。
更令人不适的,巨大怪物的主体皮肤仿佛正在不断融化的黑紫色肉瘤,有如一道裂缝般巨大的利齿雕刻在主体中央,周围的触须挥舞摇曳,猩红的瞳孔蔑视着寻触手根部而来的一众弱小生物——
人类。
已经濒临崩溃的人类望着眼前的一幕,浑然吓傻,呆呆的一动不动。
即便怪物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也油然升起一股致命的恐惧,仿佛只有跪下,只有臣服,才能保留那微弱的理智与人性。
他们终于知道,浅表裂缝的那些触手到底从何长出了——
它们都是这巨大怪物的一部分,是它身体最微不足道的一条触须,裂缝就是它的身体,它就是地底的神明。
他们心脏正在尖叫,然而嘴巴却像闭合的蚌,怎么都张不开,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地畏惧着:不能惊扰祂。
也许惊扰了也不会怎样,与祂而言,他们不过渺小的尘埃与蝼蚁,不足一提。
没有人能对付这样的怪物,唯一的畸变者霍将眠上将也不在队伍之中。
正在恐惧无声污染所有人的时候,那只巨大的怪物忽然动了。
周围一阵地动山摇,整个裂缝都开始坍塌,巨大的石块砸落在地,却没有声音,众人控制不住平衡,有的摔在地上,有的跌进了深渊——
他们看见,那只蔑视他们的庞然大物,忽然朝着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低下了祂高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