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心乱如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顿时让她警醒了过来。她猛地转过身子,见是刘成,不由呆了一呆。
“刘大人!”
“新平郡王我已经安然送走了。”尽管最近的侍卫也在几十步远,但刘成还是压低了声音,脸色中亦看不见什么起伏,“兹事体大,郡主怎敢如此草率行事?就是有田尚宫相助,若是让别人知道,那又怎么得了?”
崔夙这才知道是刘成从中出力,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确实和刘成父子相交甚深,但是,像这样动辄会举家得罪的事,她却不敢轻易托付,然而,阴差阳错下,她居然还是倚靠了刘成的援手方才得以事成。
“刘大人,多亏你了。”崔夙歉意地一笑,“并非我任性妄为,而是其中隐情甚多,我又不能坐视七哥任人宰割而置之不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我只希望今后刘大人能够对我的事情置之不理,这样的话,若是再有祸事,也不至于牵连到你身上。”
“郡主这是哪里话!”刘成闻言勃然色变,若不是顾及到两人还有上下之别,他几乎当场翻脸,“要不是郡主那时候仗义,我那几位同僚早就丢官去职流放岭南,就是轩儿也难保前程!倘若我刘成就此撒手不管,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崔夙何尝不知道刘成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事关重大,一旦真正把刘成拖下了水,那他永远无法脱离这死局,因此,她不得不事先让对方有一个心理准备。
“刘大人,我如今深陷危局,为谋求自保而不得不这么做,你却不同。你是太后身边的信臣,宇轩大哥又是前程似锦,倘若一步走错,便有可能牵涉全家,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刘成便立刻打断道:“我只想问郡主一句话,郡主可有加害太后的心思?新平郡王可有加害太后的心思?”
“太后是我的祖母,又待我恩重如山,我若是有心加害,岂不是猪狗不如?”崔夙坦然地和刘成那凌厉的目光对视,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至于七哥,我只知道他一向怀有大志,也许他有问鼎大位之意,但若要说是加害太后,我敢担保他绝不会动这种心思。”
“那便是了,我想我也不会帮错了人!”刘成先是脸色一松,随后叹了一口气,“不瞒郡主说,我如今同样是进退维谷。就在数日前,皇上召见我的时候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似乎有让我效忠之意。我当时并未贸然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后来便有人传口信给我,说是我昔日搭救几位同僚的手段为人所知,若是我不为皇上所用,便要向太后控告我图谋不轨。”
又是皇帝!
崔夙不觉感到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她分明感觉到,皇帝便如同高手弈棋一般,一步步不露痕迹,其目的便是将大龙置于死地。否则,他何至于让李明嘉用陈叔和陈婶以及子虚乌有的李明泽被擒困住自己的手脚,用沈贵这颗棋子埋伏在自己身边,又试图拉拢在禁宫之中最有权力的刘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瞥了四周那些侍卫宫监一眼,随后才低声说道:“刘叔,若是单单如此,只怕你不会忧心至此吧?”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因为在太后身边呆了好几年,对有些事情廖若指掌。太后对刘成的信任是不同寻常的,也就是说,太后也许会恼怒刘成的擅自妄为,却绝对不会认为他图谋不轨。再加上刘成根本不是那种对仕途非常热衷的人,与其任人摆布,不若先下手为强上书阐明此事,然后大可辞官安安心心地做他的侯爵。如此一来,反而是始作俑者的皇帝会陷于险境。
听到这声久违的刘叔,刘成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时光,面对的是那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只是,崔夙的问题却并不天真,而他也由此想到了数日前的一幕。
“内子曾经在几位命妇聚会的时候,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又在酒醉之后吟诗作对的时候出了岔子,结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了证据。”说到这里的时候,刘成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愤怒,“太后向来不待见内子,前时赐的两个姬妾又都被我送了人,倘若这件事传入太后耳中,内子势必会被赐死。夫妻三十年,我怎么也不能……”
刘成最后的沉默不语让崔夙心中很是悸动,毕竟,京城权贵人家中最多的是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像刘成这样顾念夫妻结发之情的人几乎早已绝迹了。
“刘叔,那尊夫人可否知道此事?”
“我不想让她自责一辈子,所以没有告诉她。”刘成毕竟是混迹朝中多年的老人,脸上的忧心忡忡很快就收了起来,淡然答道,“这种事情有我一个人操心就行了,男主外,女主内,她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崔夙闻言更是觉得那位刘夫人异常幸运,当下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将那一日在延福殿的经过一一讲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李明嘉尚在人世这个事实。毕竟,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有田菁和李明泽知道就已经够了。
“皇上……”刘成喃喃自语了两个字,最终摇了摇头,“比起临江王和江东王来,皇上似乎还有些志向,只是,如此执着于阴谋小道,只怕是适得其反。太后执掌朝政长达二十年,又岂是这些小小算计能够解决的?莫非……”
见刘成脸色大变,崔夙自然知道这位御前侍卫总管在想些什么。今日这场刺杀来得异常古怪,联想到先前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皇帝自然是最可疑的。可是,若她是皇帝,真的会选择这种明目张胆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