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露桃不消说,势单力薄,樊玉离手里虽有樊乐楼,旁的酒肆食肆、赁宅铺子也都有,可真要和青雪轩一较高下,悬。
二来还待详查,万一只是柳青雪赠给柳露桃的雪花膏不对呢?樊玉离已经着人去查,要把各处青雪轩铺子的货都采来细查。
一时急不得,只得先按住,只往亲近的人耳朵里传去提个醒罢了。
话休饶舌,转眼腊底又一春,新正佳节来又去,初一晨起小院里静悄悄,前晚上守岁到至晚,柳露桃体恤人,特分付这日上午无话,各人歇着。
自披衣起来,柳露桃推门,见院中枝头白雪覆松,檐上冰凌子倒垂,装点得玉树琼林,好一天一地的冰雪世界。
只是冰凌子虽然好看,不妨掉下来砸着人,柳露桃携门栓举在手里,一个敲一个打落,也就她身量不算矮,要不看闪着腰。
正打着,东边厢耳房一开,芳时走来:“娘子怎做这个?仔细冻着手。”
柳露桃道:“我自小在汴京城长大,见惯雪天,哪能轻易害冷。”说着挑细细一截冰凌子一敲,正正落芳时肩上,唬得她往边上跳,柳露桃咯咯地笑。
芳时不依,廊外正有一株腊梅盆景,就在枝子上挼一捧雪掷来,一下掸在柳露桃裙上,
她也不恼,口中道:
“好小肉儿,打我来?”
不甘示弱也手捧落雪丢去,主仆二个没正形,在天井里你来我往打起雪球,次后莲儿、莺儿也来,顽闹好一阵子。
一刻,因莺儿这个丫头,乃南边余杭府人,这两年才跟随父母北上,怕她不耐冷,柳露桃拍拍手说罢了,领着进屋围炉取暖。
也不白叫她们坐,一人一个红封,几个丫头喜笑颜开。
正说笑着,门上来说,侯府少夫人来了。
柳露桃一时没个影射,心说哪个少夫人,谁认识。
而后心中啊地一声,真是蒙脸的兄弟要过河,对面不相识,哪个侯夫人,可不就是常山侯府的少夫人。
柳露桃起身:“引到客座,我一时就来。”
也不重新匀脸梳头,斜斜一个堕云髻、一身家常四季团花翠蓝袄,另披一件鹤羽氅子就出去。
柳青雪见着她,一改往先急厉神色,堆一个笑在面上:“妹妹。”
柳露桃正正福下身见礼,一寸规矩不错,礼完又让上首座,又教顿茶。柳青雪眼睛一眯,神色闪烁片刻,道一声谢饮茶,又交口称赞:
“这样好的凤团雀舌,即便我家里也少见。”
柳露桃八风不动:“年下只得二两,姐姐来才破饼。”
又说:“旁的粗茶浑浊,只怕入不得姐姐的口。”
柳青雪称辞,两人又闲说几句,客座里寻常没人,炉子也烧得不旺,冷飕飕的,柳露桃直打问柳青雪什么话说。
听她先把声气叹着:“你也说年节,我说也来瞧瞧你。”
言罢传她的丫头进来,另还有一个翠羽,抬进来四四方方几只箱子。
柳露桃推辞:“承蒙照拂,礼却罢了。”
柳青雪手上一掀,嘴里道:“不是礼,一应都是妹妹惯用的,我前些日子不得空,如今还给妹妹送来。”
原来箱子里不是新货,装的吃穿铺盖,都是从前柳露桃在侯府起居所用。
杂乱无章堆卷在箱子里,茶罐子和枕绣子胡乱摞在一处,没个样子。
说呢,还以为转性儿,没想还是来给添堵。
又听柳青雪道:“侯爷说了,房里统共斗大的地方,也搁不下。”
当是什么,柳露桃哂然,铺盖卷打发出来,这是看见方闲庭有日子没来紫栏街,过来伤口上撒盐、推井里落石。
柳露桃心里知悉面上不露,只说:“多谢姐姐。”
柳青雪见她通是没个喜怒表露,眼眸更闪烁个不停,睃风投眼,不知到底要打量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