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这都干得什么事儿!我看你前前后后为这事儿付出不少,事情也都做得挺漂亮,怎么在最后出这种没脑子的错误?”钱总的大嗓门在耳边炸响,句句都是恨铁不成钢。严沐宸刚睡醒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努力消化着这几句话的意思,一时没有接口。高总吼完这几句冷静不少,想是觉得严沐宸心里也不好受,缓了语气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是为你可惜,忙叨这么长时间,瞎白活了。就先这样吧,挂了。”耳边只剩下嘟嘟的忙音,严沐宸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钱总说的什么意思。心跳渐渐加剧,强到他不得不捂住胸口,不断深呼吸。过了似乎好几个世纪,他才缓过来一些,麻木地告诉自己,刚才的电话只是错觉,一切根本没有发生。他强自镇定,拿过手机查看,月月的消息静静躺在里面,彻底给他判了死刑。耳边一阵尖锐的鸣叫,他死死撑住床头的柜子才勉强没有摔倒,屋内寂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他拨通月月的电话,有种怪异的解脱感。“老板”月月的声音畏畏缩缩,带着细细的颤抖。严沐宸听到这声音才恢复些感知,尽量平静地问:“别怕,怎么回事?”“投标文件授权页没有盖章,不符合要求,被评审发现,废掉了。”月月声音干巴巴的,比机器语音还要僵硬。“是林坤负责的?”严沐宸此刻突然头脑清明。“是…也怪我没有再检查一遍。”听声音她似乎快哭出来了,可还是咬牙稳住,带着鼻音继续说,“而且最终上报的负责人里没有他的名字。对不起老板,我应该从头跟到尾的,是我疏忽了,前面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最后要松懈,我真的是太蠢了!”“不怪你,是我的问题。”严沐宸轻声安慰,“你忙吧,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挂了电话,严沐宸坐在床头什么都无法思考。周身渐渐涌上冰凉的水,一点一点将他淹没。声音消失了,耳朵被水灌满,没有一丝缝隙。鼻子被堵住,他变成一条鱼,无需空气,无需呼吸。眼睛再也睁不开,沉沉的水压让他无处可逃,他放任自己沉入水底冷寂的世界,失去意识。隔壁房间,严沐阳早已醒了过来,一边靠在床头无聊地刷手机,一边时不时侧耳倾听那边的动静。已经三点多了,他哥好像还没醒。正在他忍不住想过去看看时,白浩的电话来了。他仰头靠在墙上,望着房顶上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暗色痕迹,慢悠悠地问:“怎么了?”白浩啧了一声,“还以为你忙着约会不舍得接电话呢。”“有话快说。”严沐阳一个用力坐起身,穿上鞋来到阳台,看着楼下翠绿的树叶,焦躁地扣着栏杆。“小飞的合同到期,说不想续了,得再新招一个。”小飞是他们现在的调酒师,一年的短期合同。短期一般都留不住人,谁也不想一年一年地续着没有保障,能找个地方签长期,肯定选择走人。“好,还剩一个月吧,我来找。”严沐阳一点不意外,一口应下。白浩犹豫了一阵,关心道:“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有进展?以前回家都不一起,现在我看你们处得还挺好。”严沐阳笑了一声,“一起回家有什么用,我们这是兄友弟恭。”沉默了一阵,他又低声说,“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也挺好。”“不打算说了?”“他说,我要是敢说出来,他就死在我面前。”严沐阳抬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我觉得他做得出来。”白浩安静了,什么也说不出。严沐阳自从想通了这些,还没跟人说起过,现在只想一股脑都倒出来,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当然,这不是我放弃的理由。就算不说,我也能继续坚持,可我不想他这么苦。我心里有想法,他就不让我靠近,我不想让他一个人。以弟弟的身份呆在他身边也不错,至少能陪着他照顾他,就凭这血缘关系也能一辈子跟他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说到这里他甚至笑了出来,“他把我当弟弟,我把他当爱人,演戏而已,有什么难。反正我也出过柜了,我爸妈不会再逼我结婚,我就这么过一辈子,就很好。”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严沐阳心跳骤停。猝然转身,高丽华正呆立在房间中央,脚边是掉在地上的托盘和杯子,一片狼藉。“你刚才说什么?”高丽华像是被人一棒打懵了,茫然又无助地问。严沐阳的手机也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没…没说什么。”他的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面上却装出无事的样子,俯身将手机捡起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