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村子后边拐弯往西驶去。车子走过小河上的一座小桥,又走半里远,就停在那里。伯阳先生和蜎渊下车,转脸向南,沿着一条窄窄的沙碱小路往水中央的小山上走。此时车夫回过头去,挥鞭赶马,驱车往河东沿蜎渊的姐姐居住的山水里村驶去。
小山顶上,蜎渊陪同老师走进自己的屋室。
头一天,蜎渊热情地招待了自己从内心深处敬慕着的老师。席间,两个人都没提起他们要说的正题。第二天早饭过后,他们师徒二人就在这里开轩临水畅谈起来。
蜎渊请求老师向他谈天说地。&ldo;好!&rdo;伯阳先生高兴地接受,他心里说:&ldo;正好我要找一个人和我研究一下宇宙。&rdo;&ldo;好吧,让我们二人一起来研讨一下吧。我希望你能提出一些问题让我回答。有时我提出一些问题,也希望你能尽其所知,予以答复。&rdo;
&ldo;好,那好。&rdo;蜎渊兴高采烈地说。
&ldo;我先来问你,天有多大?‐‐从广度说,是天有多大;从深高度(这里包括深度)说,是天有多高‐‐你来回答一下天有多高吧。&rdo;伯阳先生动弹着雪白胡须,两只眼睛很有光彩地看着蜎渊说。
&ldo;这天……,天……是的,这天有多高呢?&rdo;蜎渊说,&ldo;有十万里,不,还多,百万里也多,不,还多,千万里也多。好吧,我就试着回答吧,一万万里,天有一万万里高。&rdo;
&ldo;你的意思是往上走一万万里,就走到天的尽头了。&rdo;伯阳先生一手捋着白胡说,&ldo;那好。既然天是一万万里高,那,我再问你,我们往上走,走一万万里远,就走到天的尽头了,那,从一万万里的地方再往上说,那里又是什么呢?&rdo;
&ldo;那里是一道墙。因为天到边了,再往外没有天了,所以挨着墙了。&rdo;
&ldo;墙头那边是什么呢?&rdo;
&ldo;墙头没有那边了。‐‐因为墙厚得很,所以没有墙那边了。&rdo;
&ldo;噢,墙厚得很。那,我还要问,这墙头,有多厚呢?是一千万里厚呢?还是一万万里厚呢?&rdo;
&ldo;一万万里。不,十万万里也多,我还试着回答,有一百万万里。&rdo;
&ldo;好,一百万万里。&rdo;李伯阳又捋一下白胡说,&ldo;依你说,这墙的厚度是一百万万里。那,我还要问,过完这一百万万里,也就是过完这道厚墙,再往上说,又是什么呢?&rdo;
&ldo;又是个空间。&rdo;
&ldo;这空间又有多大呢?&rdo;
&ldo;很大,很大。&rdo;
&ldo;很大,很大,大到什么时候算毕呢?&rdo;
&ldo;大得没法说了。&rdo;
&ldo;对啦,大得没法说了,无限大了。&rdo;李伯阳微微点了一下头,&ldo;好,现在我要回过头来,再问问地。地是多厚呢?是一百万万里厚吗?&rdo;
&ldo;地是二百万万里厚。&rdo;蜎渊高兴地笑着,故意配合回答说。
&ldo;二百万万里,那好。我再来问,过了二百万万里,再往下,又是什么呢?&rdo;
&ldo;再往下,透气了,又是个空。&rdo;
&ldo;对,又是个空。我要问,这个空,往下有多深泥?是三百万万里深吗?&rdo;
&ldo;不,是没底子深,是没法说的深,也是无限的。&rdo;
&ldo;对啦,我们知道啦,知道宇宙是无限的啦。&rdo;伯阳先生暂时作结说,&ldo;这宇宙的空间是无限,宇宙的时间当然也是无限的。这时间往上追,到啥时候能追到头呢?往下追,到啥时候能追到尾呢?现在我们知道啦,知道宇宙的空间和时间都是无限的啦。知道了,问题就算完结了吗?不,不完结,不光不完结,而且问题才算开始。现在我要接着往下来问。宇宙是无限大的,那么,在这个广大无边的无限里,都是有些什么东西呢?&rdo;他又往下继续追究说,&ldo;我看见了,共有两个东西。这两个东西叫什么呢?一个叫&lso;有&rso;,一个叫&lso;无&rso;。&lso;无&rso;是空无,什么也没有;&lso;有&rso;是物质,实体的物质。&lso;无&rso;和&lso;有&rso;相依地存在着,相对的变化着。&lso;无&rso;里头生出&lso;有&rso;;&lso;有&rso;生出后,又到覆灭,又归于&lso;无&rso;。这种变化是有规律的,是无穷无尽的。我从万物生死变化中,从这变化规律中,从这规律给人间所造成的事理中,看出了宇宙之间的一种永远不灭的、最了不起的东西。这种东西,在物形以上,看不见,抓不住,摸不着,恍恍惚惚,窈窈冥冥,寂寂寥寥。说它恍惚,它又是十二万分真实的真实存在着,它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看着啥也没有,实际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确实存有。它广大无边,无所不在。它永远不灭,永远在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如有上帝,它当在上帝以前很久很久都有了。它在时序上、品位上都先于任何东西,它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它不会因它物的生灭变化而有任何影响。它寂兮寥兮,独立永恒,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因它不是生灭变化着的具体东西,因它是不能用任何名称来指代的东西,所以叫不出它的名字。叫不出名字,就无法来论述它。为了论述方便,现在我勉强给它起个名字,称它为&lso;道&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