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宝鼎忽然气馁,苦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两人沉默无语,良久,秦王政问道,“你的师傅除了冯劫和韩非,还有谁?”
宝鼎知道自己表现过头了,争吵的时侯口不择言。把前世的知识都用上了,结果引起了秦王政的怀疑。天才也有时代的限制,像宝鼎这样的天才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以秦王政的才智当然察觉到诸多可疑之处。
“还有公孙豹。”宝鼎说道。
秦王政笑笑,“他会教授你这些?”
宝鼎没办法,只好胡乱编造了一个在大漠巧遇无名大贤的俗套故事蒙混过关。
“有一点你说的对。”秦王政说道,“凡事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关东六国变革失败,逐渐衰落,而我大秦坚持变革,方有今日之国力,可见以法治国是一条正确的强国之路,但我们的变革持续了百余年,可见变革之艰难。将来统一后,六国之地皆行秦制,六国子民当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和认同,然后才能遵循秦制,逐渐变成大秦之子民。”说到这里,他两眼盯着宝鼎,以异常坚定的口气说道,“但以法治国的国策不会变,集权强国的国策不会变。”
宝鼎也知足了,今夜这番争吵好歹有了些效果,总算让秦王政意识到变革的艰难曲折。
“这世上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宝鼎说道,“统一后的帝国当然要法治,当然要以强国为最终目标,但统一后的帝国如何治理才能走向强大,对大王和咸阳的公卿大臣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不过有一点我请大王务必放在心上。”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秦王政说道,“你想提醒寡人的,是不是就是这句话?”
宝鼎点头,“在中土,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士人之心者得天下。”这个士人可不是仅仅指低等贵族,它还包含“士”以上的世袭贵族,包括大夫、卿和封君诸侯。宝鼎刚才与秦王政争吵的时侯已经解释过了,现在再度重复,其意思很明显,在“民心”之中,“士人之心”,“贵族之心”尤其重要,能否得到贵族的支持,直接关系到王国的生死存亡。
秦王政暗自叹息。说到底还是一句话,宝鼎不会屈服于自己的打击,他会利用咸阳宫的变革来联合贵族共同反抗自己,兄弟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
寡人必须把你打下去,而且只有这次机会,假如错过了这次机会,让你实力急剧膨胀,让你变成像孟尝君、平原君和信陵君那样的封君,将来的麻烦就大了,统一中土更是遥遥无期。
“三年内,大秦灭赵。赵国一灭,其余五国不堪一击,大秦摧枯拉朽,可以在短短数年内统一中土,但灭了六国,占据了六国疆域,并不代表征服了六国民心。”宝鼎说道,“大王,要人心,一定要赢得人心,否则帝国命运堪忧啊。”
三年灭赵?不要说秦王政不相信,中土人都不信,假如宝鼎不是穿越而来,他自己都不相信,正因为如此,宝鼎才有把握骗倒秦王政。这番争论中,他把自己的“老底”泄露了,这等于明明白白告诉秦王政,我就是你的敌人,秦王政当然不会再留情。只有秦王政不留情,决意要打倒他,那么秦王政就会非常坚决地跳进陷阱,甚至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在中原搞风搞雨。
“寡人会竭尽全力予以配合。”秦王政当即做出承诺。
破合纵,吞并韩魏,灭赵,这都是大事,仅靠手无寸铁的宝鼎当然不行,秦王政理所当然要全力配合。秦王政配合得越好,给予的支持越大,那么当宝鼎失败的时侯,杀起来就越是合情合理。
“秘军继续由你统率,随意调度。”秦王政继续说道,“你所提出的要求,寡人尽量满足。”
宝鼎急忙拜谢,“我现在就有个小要求。”
“说。”
“请大王赦免长安君的妻儿。”
秦王政脸色骤沉,一双浓眉紧紧皱在了一起,“他是大秦叛逆,十恶不赦的叛逆。”
当年屯留兵变,长安君兵败,逃亡赵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但他帐下的将士无一幸存,甚至连屯留几十万百姓都遭了殃,被强行迁徙到陇西的边城临洮,由此可见秦王政的愤怒。
宝鼎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大王既然能原谅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就不能赦免长安君的妻儿?”
秦王政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没有大王的仁慈,我和母亲也不会返回咸阳,我更不会有为大王冲锋陷阵的机会。”宝鼎躬身说道,“请大王三思。”
秦王政望着宝鼎,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