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似乎并不仅仅是凡人戒不掉的喜好,六界皆不能免俗。
素楝这几日倒是出奇的平静,姑射和华璎经常过来陪伴她,她似乎很是喜欢姑射仙子。这位母亲的好友经常和她说些母亲从前的趣事。而这些事也是华璎求而不得的关于母亲的信息。于是,松琴湖常常有笑声荡漾,时常惊得飞鸟扑腾,就连那侍女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华钰常常站在门外并不进去,可是听到那些笑声,他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几千年前,那些和信云相知相守的日子。
这些事情使他看到了希望,他看着那遥远的天空,已是傍晚,晚霞漫天。
信云,天上的那些锦缎般的云彩才是你想要的吗?华钰看着天空出神。再过三日便是册封公主,让这失散多年的女儿认祖归宗的日子。信云,你看到了吗?那是我们的女儿,长得很像你,性格也像你。敢爱敢恨,也很善良。
为着明日的庆典,华钰想请姑射仙子帮个忙,于是便叫人去请。华璎也与素楝交好,人也是他带回来的,明日册封礼官他打算让华璎来当。
几日来,这二人在与素楝相伴之时,似乎渐渐感觉到素楝对这册封之礼并不是很排斥。所以华钰派人来请,说是商议庆典之事时,二人便也去了。饭后,素楝则是很配合的按照侍女要求试衣服,熟记三日之后的礼仪。在外人看来,这位公主似乎是想通了。
是的,谁会想不通呢?如今灵岛已没,花素问不知所踪,张开以身殉岛,而她也并不是岑恽子的亲女,也从未见过母亲,除了这里,她似乎再无归宿。好在,亲父对她甚是疼爱。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而对于素楝,她私心里是不愿当这个公主的。关于母亲为何在与父亲定情后又分开,为何生下自己和华璎又弃之不管,姑射仙子闭口不言。而她似乎也能从这些沉默中略知一二。
她没法选择出生,也没法选择出生之后谁做父母,但是她可以选择在哪里生活。她知道,公主的名号,是一生的尊贵,也是一生的枷锁。一旦接受,她一生的命运都要与华钰,与妖界沉浮与共。可是,在见过饕餮山、见过荒月族、见过秦狱之后,她并不想将自己与之牵绊。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她确实逃不出去。再者,她也听说,这宴会并不独为她一人而设。华璎似乎也要靠着这宴会寻得续命之药。她想着,待宾客皆至,华璎得偿所愿,她便和姑射仙子离开。第一件事,便是去灵岛找阿婆。她从未离家这么久,阿婆一定很担心。
最近因为听得很多母亲年少趣事,她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侍女让她试衣服她也按照要求做了。她在屏风后换上了精致的红色大典礼服,唤侍女来看是否合身。
“松琴,松琴?”素楝叫了这里的管事丫头好几声,也没人应。她转身将平日穿的衣服收好准备出来时,后背撞到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分明是一个男人。她下意识的往后退,退到墙边却已是退无可退。
而屏风外却是松琴的大声呵斥:“是谁?谁大胆,竟敢闯入公主的房间!”
素楝抬头,一张离得很近的脸,因而看的更加清楚。
是刘炽!哦,不!是华琮。
她瞪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华琮却笑了。明明是那么邪恶的一个人,明明手上沾满鲜血,却依旧笑的如同世上最儒雅的书生。或许,他就是靠他这张无害的脸骗了菡姐姐吧。一想到吴菡,素楝的眼睛就红了,她想起虞瑾,虽然华璎跟他说,大哥无事,但是她依旧担心。更有那些丧生秦狱的无辜受害者,下落不明的张爷爷,还有那葬身火海的荒月族,眼前这人即使有一张好看的脸,也掩盖不了他是厉鬼的事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素楝一把推开华琮,立刻跑出屏风。
“殿下。”松琴已经认出了华琮,恢复了镇静,也下意识的将素楝护在身后。
“松琴,”华琮看着松琴,嘴角微微上扬,“你不必害怕,我怎么会伤害我亲爱的妹妹呢?”他示意松琴出去。松琴犹豫了,王上曾嘱咐她,一定要寸步不离守着公主。
“好吧,那既然你愿意听我也就不使你为难了。”华琮依旧笑着,他知道,松琴必然是得了父亲的命令。
素楝听得这一声殿下,也见得松琴对待华琮恭敬的态度,便大致知晓,这华琮并未受饕餮山之变的影响。这些日子她被困松琴湖,就从华璎嘴里的得知辛玥儿已死,关于华琮却是未知。她只道这种恶人,是不该在这世上存留的,也从未从心底承认这人是她的兄长。她想到的是,父亲,是的,父亲,她似乎有一点接受这种称谓,应该会对他加以惩罚。她理解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但是,如今看来,华琮不仅未曾受罚,却似乎比从前更得意。
在这一刻,她对这妖界积累起来的零碎情感瞬间崩塌了。她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她是小岛长大的平凡人,没有感受过上位者的浮华和尊贵,就这几日经历而言,她不甚喜欢。但是她能勉强接受,这是“规矩”。但是无论什么规矩,都不能泯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也不能践踏这世间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