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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相见争如初不见5(第1页)

却说尤秦那日领着虞瑾上了天庭,便急不可耐的将虞瑾引见了伏夷。伏夷原本就在大肆笼络天下各界,听说是氓山单传弟子,便高看了些。一见才知,这人竟然是皋深山现世的仙蚩,而且此前也在饕餮山见过,印象不错。这可不得了,伏夷早就从封家嘴里知道,仙蚩现世,正有些担心自己的雄图大业是否受到此人的影响——一旦这强大的力量被其他人掌握,对他来说,收服天下就又多了一个障碍。如今,此人竟然前来投奔,简直是天助我也。伏夷十分高兴,但是也并不完全信任。因为这尤秦本就名声在外,并无忠心之名。好在虞瑾人才确实不俗,见到伏夷不卑不亢,话不多说,只表明决心,愿意跟随,开创盛世。想来,有本事的人哪个没有野心?哪个有勇有谋之人不想得到上位者的赏识,想来即使是仙蚩也不例外。

但是伏夷也不敢大意,只是时时将其带在身边,日日观察,但是还未曾委以重任。虞瑾倒也不急,仿佛不是来投奔效忠的,倒像是来天庭游览的。这反而让见惯谄媚之人的伏夷觉得很是对胃口,不像其他人那样对自己唯唯诺诺——当然,他从来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太过严苛的缘故。

虞瑾本来也未曾想过要建功立业,在贺儇一番说辞之下,决定出面去探一探伏夷的虚实,看看他是否存在颠覆六界之阴谋。但来的这几日,伏夷就只是带着他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后者他不是很擅长,但是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事情,虞瑾还是懂很多。幼时跟随虞培风在人间,父亲如亲子般教导,诗书礼仪不在话下,见识过名山大川、锦绣河山,后来随师秦行医四海,阅历丰富,应对伏夷自然绰绰有余。伏夷此生,除了坐拥天下之大志,更有文人雅士之憧憬。于是相处不到几日,看虞瑾救觉得哪儿哪儿都顺眼。虞瑾虽只来了几日,但是天宫内外都知道,如今有个姓虞的年轻人是伏夷殿下眼前的大红人。

今早素楝跟随炽姜到天堑,虞瑾正好陪伏夷游玩回来,远远地便认出来了。心里暗暗地怨怪她,不听自己的话,好好的待在姑射山。但是也能理解她,自己不告而别,素问仙人身处险境。以他对素楝的了解,他早该想到,素楝不会乖乖的在姑射山等着,什么也没做。就像当初她义无反顾回到饕餮山一样。看着素楝他们似乎被天堑难住了,他原本想着,素楝过不去,自然会想办法回去。但是没想到炽姜却将她带进了天庭。从那日,虞瑾姑射山上留信离开,虞瑾便已经下了决心,要与素楝保持距离。他想自己一个人承受世俗难以容忍的相思之痛,让素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渐渐将自己遗忘。待到素楝的心中已经将这自己遗忘,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样素楝才能好受一些。比起让素楝现在知道真相,他宁愿自己背负负心之名。所以他在信中只字未提身世之事,只是勇敢的最后一次剖白心意。

然而他没想到,他还要面临这样的情况:即使近在咫尺也不能相见。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此刻要是素楝看到他,他也不能相认,何况伏夷一直寸步不离。他原本担心伏夷会看出来什么。巧的是,伏夷似乎也在躲着那一行人。看的出来,他是在躲着那小孩儿。虞瑾不便多问,二人默契的等待虞瑾和炽姜离开,才经过天堑回到天罡城。但是已经回去的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放心,想着素楝可能到了岑府,这才出来寻她,看她是否安全。哪知刚一出门,伏夷便也跟上了。虞瑾只说,初来乍到,想去城外认认门,毕竟以后都要共事。伏夷对虞瑾的这种积极态度很是欣赏,便说着要亲自带路。

没想到,这一出来就碰见了素楝母女尴尬的见面。伏夷对这岑家甚是头疼,父亲虽然已经不待见他们,但是岑家根基深厚,是个可拉拢的对象。但即使已经失宠,他们的骨头却硬的很。自己几次登门拜访,也闭门不见。

原来不是不见自己,是连他们亲生女儿都不见。伏夷想到这里,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有些不想待在这里,因为他在这里又看见了炽姜。如果炽姜在这里,那阿彩肯定也会出现。果然,不一会儿,远远地就听见有呼天抢地的声音,大声叫着:“我的乖乖,乖乖,你在哪儿?”没听过比这更俗气的叫法了,伏夷嗤之以鼻,转身就要离开。

虞瑾看着那单薄弱小的身影,却无法靠近,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说。他只能抬头看着天,以免伏夷看出不对劲儿。还好,伏夷好像也有心事,并未察觉。

“快走,我带你引见封将军和凌将军。”伏夷仿佛是为了避开那阿彩,拉着虞瑾就走了。

说起这封将军和凌将军,如今正得盛宠,一个镇天大将凌波,一个守天大将封拓拓。封家掌管着天罡城的防务,这往往是天帝最信任之人。从前岑府最风光的时候,岑恽子也曾担当此任。而后来的叛乱的雷震天,当初也曾任此职。可以说但凡能担当此任的人,都是天帝的心腹。而今天帝病危,伏夷主理政事,自然要用他最信任之人。另外一个则是凌家,常言道,凌波一出,天下即安,有他在,仙界则可平安。凌家算是天帝最信任之人,不知何时已经唯伏夷马首是瞻。而这封凌两家算起来还是姻亲,凌波娶了封家的女儿封染染,只是不知为何,封染染后来带着儿子和离了,还给儿子改了姓,这便是封过了。封过小的时候常常跟着岑恽子,但到底是血脉相连,如今已是重归凌府,成为凌波的左臂右膀。前阵子又请旨说求娶岑家三女儿岑瑰云,伏夷还亲自去观礼了。封过倒是回来过,但是伏夷却从没见过他的夫人。

在上天庭之前,贺儇也跟虞瑾大致介绍了这天庭形势。这封凌二家,如今便是伏夷最大的依仗。此番伏夷主动提出引见这二人,可见对虞瑾信任又深一分。虞瑾跟着伏夷先是去了封府,后来又去了凌府。却发现原来尤秦也在凌府。这也不足为奇,尤秦当年抛下姑射仙子,娶的就是凌府的小姐凌泠。虽凌泠没留下子嗣就去世了,但是尤秦也未再娶。两家之间关系颇为不错。

看来尤秦屹立三代君王而不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封拓拓和凌波,见到虞瑾皆是十分客气。伏夷以摄政之尊,此番带着虞瑾郑重造访,大家都知道以后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也少不了打交道。世家大族,能立足于朝堂而不倒,有些道理不必言明便都了然于心。虞瑾原本以为封家和凌家,在天帝健在之时便扶持幼主上位,必然是奸吝小人。但是观二位言谈却甚是不俗,便知观人不可只听片面之言,同理,一个人也不止只有一面。

原本凌府要设宴招待伏夷和虞瑾,但是虞瑾却一直心系素楝。白日里素楝埋头抽泣的样子一直印在虞瑾心中,久久不能散去。连伏夷也看出来,虞瑾似乎有心事。要说伏夷,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昏庸,察觉到虞瑾的不对,便辞了凌府的晚宴,准备回城。

这是虞瑾夜晚在外城行走,于内殿的沉闷不一样,外城的星光十分灿烂。天空广阔,并未被那层层宫阙遮挡,一眼便可看到天际,远远地星河闪耀,云朵在月光下成为隐隐绰绰的灰色影子,点缀其中,看上去格外温馨。

素楝,你在哪儿?虞瑾心想。

“虞先生有心事?”伏夷对虞瑾甚是尊重。

“殿下见笑了。”虞瑾收回飘飞的思绪,退一步,拱手行礼,甚是庄重。

“先生不必多礼。”伏夷摆了摆手,“这样的星光月色之下,任谁都会想到心中佳人。”

“在下家人不多,也都不用我担心。”虞瑾苦笑,他指的是尤秦和花信云。一人在天庭如鱼得水,一人背靠岑家,都不必他操心。眼看花信云连素楝都不肯相认,自己这个从小流落在外或许都无人知晓的孩子,又怎会轻易相认呢?

他这一生远不算顺遂,一切起因便是从小被母亲抛弃。但是他今天之前,从未埋怨过母亲。可一想到素楝落寞的身影,他平生第一次对母亲有了怨言。

他没有需要担心的家人,只是素楝,素楝,还有素问仙人。想到这里,虞瑾才恍然,原来自己未曾将素楝当做自己的亲人,因为在他心里,还默认她是他次生唯一的爱人。即使天意弄人,若此生不能成为相守一生的爱人,那不如成为陌生人。

“我说的是爱人,不是家里人。”伏夷觉得好笑,月色正美,谁会想到家人?或许有那样美满的家人,但是他伏夷不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先生也曾在人间受教,难道没听说过吗?”伏夷好像没有把虞瑾当做臣子,而是夜话谈心的朋友。

“有过,哦,不是,有。”虞瑾笑了。伏夷倒是比他通透,相守一生对于他和素楝来说是有点难,但是相恋一生并不是很难,谁又能阻止谁偷偷的思念爱慕另外一个人呢?想到这里,虞瑾难得开怀的笑了。

伏夷看到虞瑾突然开怀,倒也是难得的觉得开心,虽然并不知道虞瑾为何而笑。不过他向来不干涉下属的私生活,只要他们能帮忙把事情做好就行。如今眼前之人,虽不可完全相信,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唯一让伏夷有些头疼的就是这人仿佛没有什么弱点,也不贪财好色,又无家人爱人牵挂。

二人都是久违的度过了松快的一个晚上,相谈甚欢,虞瑾更被伏夷引为知己。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十分,伏夷却突然来了兴致,说要趁着月色畅饮一番,便将虞瑾带回了他天罡城外的住所,城北的水庆殿——其实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居所。这水庆殿原本是先帝得宠的妃子慕青娘娘所居之所,但是一场大火给烧没了,连带伏夷的小叔叔玉衡也给烧没了,后来新帝即位,又下令重新修缮了此殿,算是对故去的皇叔的一点纪念和安慰:当然,这里除了名字是水庆殿外,其余的倒是跟原来的水庆殿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都是伏夷小时候听城内的老人们说的,父亲倒是从来没提过——不过,伏夷也是近来才颇得宠爱,常常得见天颜,想来即使从小长在父帝身边,父亲也不会拿这些无根据地流言跟小辈们讲。

对酒赏月,酒不醉人人自醉。已是接近凌晨,二人才散场。

虞瑾今日被安排在距离伏夷最近的寝殿内居住,说是为了方便交流。想来伏夷倒也是胆大,将拥有如此力量的一个人放在这么近的地方。但是但凡见过虞瑾的人都不觉得稀奇,虞瑾好像有那样一种魔力,会不自觉地让周围的人感到亲切而轻松,实在无法将其和力量庞大、掌握生杀大权的仙蚩联系在一起。当然,伏夷也不是没有后手,因为很快虞瑾便发现,尤秦被安排在了离伏夷更近的地方——尤秦最近得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恩宠,住在了伏夷宫殿侧殿,与伏夷仅有一墙之隔。

虞瑾不禁感叹,原本以为伏夷已经信任自己,他却比自己先想象的更加谨慎。而尤秦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他把这当成天大的恩宠,每每思及此,尤秦都要感叹上苍恩德,没想到尤家还有此造化,感觉做梦都要笑醒了。当然他不是不知道,伏夷只是将自己放在这里掣肘虞瑾而已。虽然伏夷不知道自己和虞瑾的关系,但是此人是自己引见,必然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虞瑾回到寝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即使对月歌酒,虞瑾除了应对伏夷,心里一直在想,素楝到底怎样了?他其实有一丝失落,也有一些难过:素楝明知道自己在天庭,却没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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