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下马也认不出他来,叫人先把他弄到帐幕里去,叫他烤烤火再说。
马二庆幸自己总算见到了蓝玉,没有白吃大半年的辛苦。马二进了帐篷,很快暖过来。士兵拿了饭菜给他吃,他连筷子都不接,伸手抓着吃,噎得他直打嗝,看那样子,恨不能把瓷碗也嚼碎一齐吞下去。
蓝玉掀帘子进来了,马二已能说话了,叫了声&ldo;蓝大将军&rdo;,立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哭声里包含着说不尽的委屈、痛心和伤感。
蓝玉这才细看了看马二,到底认出了他:&ldo;你,你不是马二吗?&rdo;
马二放下碗,答应了一声,哭得更凶了,双肩一耸一耸的,哭得好伤心。
蓝玉立刻想起了郭惠,又看到这个小忠仆不远几千里来寻他,历尽艰险,心里一酸,眼里也涨满了泪水。
&ldo;别哭,别哭,&rdo;蓝玉把帐篷里的士兵打发走了,问,&ldo;你怎么从宫里出来的?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rdo;
马二说:&ldo;可不是!一找就是大半年,一路打听一路找,一路讨饭,我以为总也找不到了呢。&rdo;
蓝玉心里不胜悲悼,他是事情过了好久了,才听人说惠妃死了。他一直疑心有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马二一定知道。
马二说:&ldo;她不可能是好死的,蓝将军想吧,连我,都差点叫皇上活埋了,何况娘娘。&rdo;
&ldo;活埋你?为什么?&rdo;蓝玉问。
马二说,还不是鸡鸣寺的事犯了!他一五一十地告诉蓝玉,皇上派人弄了个圈套,说蓝将军给惠妃娘娘从塞外捎来一颗东珠,又骗了惠妃娘娘一封回信,就全漏馅了。他们拷打他马二,后来就派云奇到钟山下活埋他;云奇可怜他,放了他一条生路。他天下无亲无故,就决定来找将军。
悲伤、愤怒一齐浮上了蓝玉的脸,他问:&ldo;既是这样,皇上一定恨惠妃不忠了,那为什么又给她举行那么隆重的葬礼呢?&rdo;
马二说这他就不明白了,况且那时候我早已在流浪的路上了。
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蓝玉来到门外,看着漫天大雪,禁不住思绪驰骋,这还用问吗?掩人耳目而已,是的,皇上不愿家丑外扬,也就是说,我暂是安全的,朱元璋也许是有意放我一马,也许是引而不发,将来再算总账?这样看来,也许只有永远在边关率兵打仗才最安全啊……但是,我手握兵权,他会放心吗?
二李善长到了垂暮之年,皇上却又把他请回来,给了个超越左右丞相权限的职务,令胡惟庸极不舒服,无形中把他和皇帝之间又夹了一层上司,尽管听起来李善长的职务很虚,也相当讨厌,胡惟庸不得不疑心皇上对他已防着一手。这么一想,他在后宫里有达兰这么个援手看来并不多余,今后还应当好好利用,至少是个灵通的耳目。
心里怎么想是另一回事,表面文章总得做。朱元璋在百官面前下了起用李善长的上谕当天,散了朝不久,胡惟庸就约了陈宁去李府拜望,他不能给李善长半点错觉,让他感到胡惟庸到什么时候都自视为李善长的门人,无贰心才行,这才有安全感。
《朱元璋》第七十九章(2)
他们的名片一递进去,李善长立刻从客厅里迎出来,满面笑容。
胡惟庸拱手说,老丞相回来就好了,他和汪广洋、陈宁都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不在的日子,真是焦头烂额呀。
明知他言不由衷,也明显是矫情,李善长还是很自慰,毕竟他还把李善长当回事,没想越过这道门槛。
李善长说他早听说了,胡丞相办事干练,有张有弛,不手软;他说自己已老朽了,这次出山,不过是帮帮忙而已,丞相还是他,大主意还是他拿。
陈宁说:&ldo;我们后生有山靠山,无山才独立,有了靠山岂有不靠之理?&rdo;
这话说得李善长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时管家进来,说胡、陈二位大人送了厚礼来,已挑到了后进院子,问李善长过不过目。
李善长说:&ldo;这你们就不对了。咱们的交往,彼此推心置腹,还需这种世俗的礼节吗?&rdo;
胡惟庸说,他知道送金山、银山他也不稀罕,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陈宁也说千万别打他脸给退回去,那他能急出一场病来。
于是李善长顺水推舟地说他就&ldo;恭敬不如从命&rdo;了。
他们寒暄了很长时间,从朱元璋的&ldo;德政、武功&rdo;谈到大明帝国的兴盛,话题很广,彼此客客气气,李善长还管了饭,显得亲密随和。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告别出来。李善长送到二门时,胡惟庸站住,双手拦阻,不让他再送。
李善长坚持亲自送胡惟庸、陈宁二人到大门外。
胡惟庸和陈宁在李善长府前没法交流,李善长目送他们上轿后才回府。
两顶大轿不约而同地抬到了莫愁湖畔。胡惟庸和陈宁相继下轿,来到水边。
陈宁说:&ldo;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对你不信任了,又抬出李善长制约你,捆住你的手脚?&rdo;
&ldo;有这层意思。&rdo;胡惟庸说有几件事,叫皇上抓住了,本来有意要招小犬为驸马,却又变卦了。今后要小心,事无巨细,都不能越过他,皇上耳目极多,什么都知道。
&ldo;最不该的是给云奇送礼。&rdo;陈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