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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清把盒子重新塞回去放好，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毫无预兆地，骤然落泪。一觉无梦，连续睡了快十二个小时，醒来时天光大亮。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进来，撒了满地的碎金。灶上的砂锅里煲着汤，食物的味道飘溢，连续皱了皱鼻子，眯眼看到坐在一旁单人位沙发里的程云清，她挪开膝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起身走过来。程云清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站在近前，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醒了？”像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连续觉得很不真实，“几点了？”嗓子还是干涩发哑，好在烧已经退下来了。程云清抬手看表，蹲下来，低声说：“十一点二十，已经中午了，你睡了好久。渴不渴？”连续嗯了下，坐起来，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一口气喝掉一大半。程云清又问他：“有没有胃口吃点东西？我给你煮碗面。”面条是最普通的细面，汤头却是用心吊足三四个小时的鸡汤，放在白瓷大碗里，最上面点缀了一些粉嫩嫩的鸡丝和两三颗碧油油的青菜心。香气四溢，热气腾腾，让人光是看着就食指大动。连续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桌前拿起筷子。他随口问：“你今天上夜班？”程云清迟疑了下，含糊道：“嗯。”复又催促他，“趁热吃。”一碗热汤面吃到只剩碗底，连续从内到外的身心俱缓，真正像是重新活了过来。程云清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连续视线无意间瞥过屏幕，上面闪烁着“山辉”两个字。明显要避讳他什么，她拿起来往客厅走了几步，站在窗前才接通，随便应了几句后，说：“下午啊？我……”不知那边说了什么t?，她最终妥协，“那好吧。不用来接我，我打车过去。”挂了电话，程云清回到餐桌前，“我……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云清——”连续放下筷子，抬眸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程云清不明所以，重新在他面前落座，“怎么了？”连续吁出一口气，先是轻笑了下，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认识你之后，有时候我会想，我怎么能这么卑鄙？明明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担惊受怕，聚少离多，却还是自私地想要靠近你，留你在身边。”他的嗓子还是哑，多说几句话就要喝水。放下杯子，连续自嘲地哼笑了声：“我凭什么要你等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呢？”程云清没明白他到底误会了什么，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静默片刻，连续继续道：“选我吧。”四十七、误会程云清盯着连续的眼睛，半晌没说一句话。她大概明白过来，昨天晚上他应该是看到山辉送自己回来的场景，刚才又听到她接的那通电话，误以为她在和相亲对象发展，而昨夜她没有第一时间向他要以往许多疑问的解释，或许被他当成是因为以后不再见面，所以根本不需要问。绕过弯来后，程云清第一反应是生气，这个家伙竟然会对她这么没有信心。然后又觉得有点心酸的好笑，他摆出这样低的姿态来，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她，明显对他自己更没信心。程云清抱臂搁在桌面上，面无表情问：“你以为在上什么相亲节目吗，这位男嘉宾？”连续愣了下，又听她沉吟着说：“山辉的条件很不错的，有房、有车、有钱，有一间工厂，啊对了，年纪还比我小，你呢？”不待他回答，程云清长叹一口气，“黑社会大哥是当不成了，可惜了。”事到如今，连续当然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误会什么了，顺势轻笑着接了句，“还想着当大嫂呢？”程云清不理他，兀自站起身往客厅走，经过桌边时却被连续捉住手腕，拉过来抱在腿上坐着，她挣动了几下，没挣脱。他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舍不得使劲儿，闷声说：“逗我玩儿就这么开心？”程云清任由他抱着，没好气道：“谁让你胡思乱想的，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我——”连续犹豫了几秒，下半句还是卡在喉咙里。从十八岁迈进军校的那刻开始，课业堆着训练，项目连着任务，记不清面对过多少次困境和敌人，他从未畏惧过，可是从昨晚到现在，他设想过无数回，经此一役，万一程云清决定抛弃他呢？他甚至连争取的资格都不配有，尽管他不愿承认，可无论是金钱，陪伴，还是安全感，他似乎都比不上她那个相亲对象。难道要用那个半年之约质问她吗？他凭什么？她本来就该是自由的。像是看穿他的欲言又止，程云清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连续迎着她的手低下头。“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说。”“林灏是？”“我战友的儿子，他叫林霄，是我最好的兄弟。去年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尽管和预想中的情况大致相同，程云清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颤了下。连续拢在她腰后的手收紧，反过来宽慰道：“没事，过去了。”她再问：“这次能在家里待多久？”“四十天。”“以后呢？”其实程云清想问的是，还要继续执行这种卧底任务吗？他这个年纪，应该还没到退役的时候。她没说明白，可连续却一下子就听懂了，正色答道：“我已经向上级正式递交了调职申请，在走流程，还没批复。”程云清有些惊讶，她想过他可能会对以后的工作有所调整，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踌躇着问：“就当我自作多情吧，是……因为我吗？”连续摇摇头，眼神黯淡下来，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怅然若失，“你没有自作多情，但是别多想。不关你的事，主要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体力、能力、思想状态不达标，硬要留在一线，是对组织和战友最大的不负责任。”听他这么说，程云清反倒有些不乐意了，“你哪里不够格了？”连续低声笑了下，佯装去摸手机，“那我现在给领导打电话，应该还来得及拦下来。”“哎——”程云清按住他的手臂，“我说过的，办完这件事你就什么都别干了。”左肩酸胀的痛楚如影随形，像是魔咒时刻提醒着连续，如果恢复得不好，之后恐怕连提枪都有困难。他不动声色，跟她开玩笑，“在家吃软饭？”程云清用完全当真的口吻接话，“可以，我养你。”连续的心顷刻之间软成了一团棉花，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遇到程云清之后，他自然是认真考虑过将来的，他有多年在前线实战积累的军功，还不错的学历，一份漂亮的履历表，足够他在军中争取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最好能在离程云清最近的军区，至少不用两地分居。程云清看了眼表，从他怀里出来，“到时间了，我该换衣服出门了。”连续追问：“去见山辉？”程云清瞥他一眼，故意说：“不行吗？”“我想跟你一起去。”连续站起来，“反正我在休假，也没什么事做。”程云清不置可否。连续没坚持，只是垂眸低声说：“不方便就算了。”程云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觉得你有点奇怪。”连续不明所以，“怎么了？”程云清着急换衣服，没详细说，边往卧室走边小声嘀咕了句，“反正和以前的阿旭不太一样。”秋高气爽，天清地明，正是一年里程云清最喜欢的时节。他们最终还是一起出的门，坐上出租车时，连续狐疑问她：“你的车呢，在保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