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里洗漱之后,徐言其回卧房擦手时才恍然问起赵云程来:“你哪来的银钱买手脂啊?”
赵云程身子一顿,而后继续铺着手中被褥,好似没听见徐言其的询问一般。
“原来之前你没给我工钱,是存了这份心思。”徐言其擦着手,行至床边坐下,笑凝着赵云程了然道。
赵云程一时哑然,看向徐言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局促。
知道赵云程是个什么性子,徐言其没再逗他:“好了,我又没说你什么,反而心里很欢喜。快睡吧,明儿还有事儿要做呢。”
过了惊蛰,天儿越来越暖,徐言其惦记着买稻种的事儿,往钱家去了一趟,季哥儿正忙着做嫁衣,有些日子没到后山串门,徐言其难得过来,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
知道他们去年只买了两亩水田,钱老么原本想着这稻种就给了他们,可徐言其不依,言说他不收钱便不要了,钱老么没办法,意思着要了几个铜板。
“这稻种我已经晒过选过,你拿回家里直接浸种就行,也不宜浸的时间过长,约莫一天一夜,然后着手开始催芽,用湿棉布包着稻种,放在灶台旁边,每日浇浇水,等六七天的时间就能育秧了。”钱老么怕徐言其不懂得这些,在他要回去时,拉着他嘱咐了几句。
徐言其认真听着,生怕漏下一句,再糟蹋了这些稻种:“嗳,我记下了。”
做了半个月的工,赵云程和王大刚便不再去镇上,想着先耕完自家手里的两亩田,育上秧苗后去庄上问问,若是还要耕田的人,他们就再去庄上做几天短工。
王大壮家的田有哑哥儿操持着,因而他并没有误了镇上的活儿,依旧每天去码头做工。
“再过几日,季哥儿就要出嫁了,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徐言其心中迟疑着,想让赵云程替他拿个主意。
赵云程顾虑着徐言其的身子,思虑了片刻道:“带份礼就成,钱家的亲戚多,到时大摆宴席,我怕你受了冲撞。”
徐言其颔首,等哪天碰到季哥儿来后山摘香椿时,得和人提前打声招呼,省得两人间落了嫌隙。
搁置在灶台旁的稻种,发芽已经有四五天的时间了,赵云程看过之后,言说明日就能育秧,正好今儿结了庄上的活儿,时间卡得再好不过。
两亩水田的营生不算重,赵云程没落下去镇上做工,每日晡时回来,再去田里拾掇些杂活儿。
原定三月初动土盖房,可眼见天儿愈渐暖和,何怀宇月末就带着匠人赶了过来。
来的一共有五名匠人,何怀宇坦诚的同赵云程讲了价钱,也不按日结算,只论盖好这处院子,一个匠人给三两,一共十五两。
“你放心,他们定然会帮你好好盖这屋子,绝对不会出现为了赶工拿钱,干些粗制滥造的活儿,到时你若是觉得那堵墙砌的不满意,尽管让他们推倒重砌。”
赵云程很是欣赏何怀宇这直爽的性子,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因着赵云程夜里没人在宅基这边专门看着砖瓦,何怀宇都是每日赶车拉过来,夜里田见山和田文时不时过去转上一圈,帮忙照看一番。
徐言其和季哥儿说明了情况,季哥儿倒是理解他,反过来还嘱咐他多当心身子,思来想去徐言其都不知该季哥儿什么礼,干脆拿了个红包给他。
三月初二,村里比往常要喧闹许多,钱家人大摆宴席,风风光光的把自家哥儿嫁了出去。
村里的闲话不少,季哥儿没说人家之前,指点着他的名声不好;说了人家之后,风向则转变成了议论那家的汉子怎样。
他们总有那些个说叨,却又畏惧钱家的家业,不敢传入钱老么的耳朵里。
开始动土的宅基一天一个样儿,徐言其现在每日拾掇完家里的事儿,最是乐意到自家的宅基和田地里瞧瞧。
赵文河听说他们盖房动土,还特意抽空回了村里一趟,彼时赵云程正在镇上做工,他便将拿着的银两交给了徐言其。
“我怕云程难开口,就主动送了过来,二叔只能拿出二十两银子,再多就要误了云安的学业了,这盖完房还要打一批家具,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也不知陈贵那边能借多少。”赵文河怎么说都是有家的人,总要顾及这一家人。
徐言其如何不懂得赵文河的难处,言说道:“二叔能帮我们到这般,我和云程已经很是感激,况且这二十两银子都已经不少了。”
赵文河略坐了一会儿,便急着要走,镇上的店里离不得人,多待一会儿就要多误一会儿的事。
今儿也不知是遇上了哪路财神,刚及晡时,赵云竹又带了五两银子过来了一趟。
“嫂么,我和田文没攒多少家当,这五两银子你先拿去应急,二哥是我唯一能倚靠上的亲人,我日后要是和田文拌个嘴,也只能往你这儿跑,你们起新房,我哪能不出出力?”赵云竹玩笑的说道。
徐言其很是暖心,自从和赵云程回到这玉河村,除却赵文德那一家人,他们所遇到的人皆是好的。
夜里吃过饭,徐言其和赵云程回了卧房,盘算了一番手里的银钱。
“划完宅基后,咱手里就剩下二十五两的整钱,加上今儿二叔和竹哥儿送过来的银钱,一共是五十两。”
这笔银钱足够结算砖瓦和匠人所需的花销,再过两个月,就要着手制墨条了,和陈贵再借一些,倒能应付下去。
“家具先打几件要紧的,至于其他的,以后我们慢慢添置。”赵云程合计着说道。
徐言其正是这个意思,只要房子盖好了,还怕以后缺了家具不成?
何怀宇带来的匠人,每日都在卖力的干活儿,早日完工结了银钱,他们也好去接下一户人家的活计。
赵云程每日去镇上做工的时候,都会绕远来宅基这边看上一眼,见匠人的手艺确实过关,便不再多费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