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这段日子的磋磨,已经将他活这么大所能吃的苦头都吃了一遍,地上铺着一层松软厚重的毯子,他就将头埋在其中,皇帝不发话,他就不敢抬。
高宥冷眼看着怀王,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怀王刚才指认的人不是他一样。
内殿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皇帝转动着手里的紫檀佛串,事实上他并不信佛,只是碍于皇太后,时常捻一串在手心里玩弄。
他侧目去看高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高宥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他能说什么,是非黑白难道向来不是皇帝一张嘴来定夺的?
于是无声的讥笑,“怀王自己不干不净,摘不出去了,就想再攀扯一个下水?这般行径,与小人又有何异。”
高宥是从不叫这几个皇子哥哥弟弟的,在他看来,这世上除了他,再没人能担得起那一声‘哥哥’。
怀王脸涨成了猪肝色,忍不住张口反驳道:“高宥,你别敢做不敢认,他们亲口说是大爻的四皇子,这能同波罗勾结,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是和常保私下有书信来往,但也只是想从他谋取一点小利,你才是出卖我们大爻的人!我甚至怀疑当年战败一事,也是你暗中勾结,故意为之!”
高宥怒极反笑,“小利?那每年上百万两的银子,在怀王口中竟是小利?这些可都是一点点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如今单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我同波罗有所勾结,证据呢?”
怀王梗着脖子道:“哪儿有什么上百万两,到我手上不过十几万两的进账。你居心叵测,当然都将证据全毁了,我的人当初可是在盐市中亲耳听到,那些波罗商人说他们的索撒将军,和大爻的四皇子明敌暗友,一个奔着军饷,一个奔着物资,配合得十分好呢!”
“好了。”
皇帝淡淡打断了他们的话,他沉声问道:“老四,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几年和波罗之间的战役,耗银巨大,细究起来,真有那个可能是假借开战之名,实则中饱私囊。
高宥拱了拱手,身板却挺得笔直,“儿臣绝不会拿将士们的命来换钱,当年儿臣和他们为大爻出生入死,如果现在要因为小人的话再蒙受不白之冤,亡魂难安!”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亡魂是谁,只有他和皇帝最清楚。
怀王还在叫嚣着,“什么亡魂难安,是你拿人家的命去填自己的私欲,还要拿什么亡魂说事”
“你住嘴!”皇帝呵斥住了他,神情阴郁不见缓和。
但疑心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滋生发芽,尤其是那万人之上的,更是难以容下。
皇帝将手上的佛串一拍,“行了,这事没有证据暂时不提,朔方郡近来有乱党异动,老四你早先也是个骁勇善战的,这几年在京中养得惫懒了不少,是时候该磨磨锈了。”
皇帝明面上说着暂且不提,但转眼却让高宥去朔方清除乱党,摆明了心里已经有了隔阂。
似乎又觉得这样太过显然而见,皇帝又添了一句,“等过了月底,太后寿诞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