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眷!”
她怒气冲冲地进厨房,把门大力关上。
我叹口气。
做驼鸟也许快乐点,它们可以把头伸进沙里。
我想哭。
美眷把一个沙锅搁在我面前,头也不回的走去房间。
我说:“你不必这样,我这就去!”
我站起来,拿起这锅竹笋烧猪肉便出门。
天晓得,为了任思龙与我吵架。
我上车,把沙锅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恨恨的开车。
我怎么能告诉美眷,我的确是不敢去。
是我怕任思龙,我怕她不是因为她是老虎,我怕她是因为,我想是因为,是因为,我想……我叹气。
我驶入石澳。才发的誓说死也不来了。
我希望任思龙不在家。她常常工作超时,或是约会去了。
我会把沙锅放在她门口,然后走开。
希望她不在家。
但是她在家。
我大力按铃,她来开门。她的门外有一层纱门。朦朦地她站在纱门后。
她的头发散下来漆黑的,穿一件露肩膀的袍子,腰中束一条带子,松松的,风吹下去,现出她暧昧的身形,她仿佛在午睡。
我说:“美眷叫我送这锅食物来。”
她说:“请进来。”
她推开纱门。
我不该进屋子,但是每一次她的态度稍微好一点,我就屈服了。
不要紧,我告诉自己,不到三分钟她就会故态复萌,然后我可以大吵一顿,于心无愧的离去。
“是苏东坡的那锅。”我说。
“谢谢美眷。”
屋子里一片白色,窗外是沙滩与海,因是星期六下午,都是嬉水的人群,玻璃几上一只水晶大瓶,瓶里一大束姜花,蝴蝶型的白花散着妖冶的香味。最最冷艳的颜色是白,你永远不知道纯情底下是什么,引人遐思。
我坐下来。
她坐我对面。
我打量她白色客厅。
惆怅旧欢如梦。
谁是她的旧欢?数得清?无数个?
生命是幻觉。
任思龙,告诉我你心里想什么。
姜花的香味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我呼吸几乎有点困难,濡湿阴凉的海滩空气。我当然要怪空气,怪香味,否则如何解释这种震撼感。
我一直听到“哺哺”的低微声,原来屋角放着一缸银色的鲤色,屋外刚有只白色的鸽子飞过,lapaloablana,是中国的聊斋与毕加索的西班牙。
我叹口气,太多令我不明白的事。
坐在我对面的任思龙一句话也不说,却又像说过一千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