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急转间,楚河霍然蹲下,用手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使劲摸划了两下,然后张手就按向宫二的脸,宫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白皙的脸已经被楚河抹黑了,正欲怒斥,就听到列车前段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小鬼子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
众人也都明白楚河的意思,师兄弟一起忙碌起来,给宫二开始打扮起来,狗皮帽子,羊皮袄,脖套一并给宫二穿戴上了。
等小鬼子踏进这列车厢的时候,漂亮的宫二已经被众人打扮的像是一个逃荒的小厮。
小鬼子骂骂咧咧的端着枪走进车厢,态度恶劣的撕扯每一个人的衣服与行李,并怒吼着恐吓着,让每一个人都从车厢走出去。
宫羽田还没来得及从衣兜中掏出证件就被黑洞洞的枪口指在脸上,只好随着人流向车下走去。
走出车厢,列车此刻停在一处旷野中,苍茫的大地被阴沉沉的乌云死死的压住,四周不见灌木,放眼望去只有荒芜的大地与空中盘旋的鸟禽。
列车外站着数十个小鬼子,各个端着枪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众人。
还没站定,一名小鬼子突然冲向站在队尾的小六子身边,大声喊着什么,小鬼子身边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西装革履的他说道:“皇军让你们跪下。”看样子是翻译。
小六子梗着脑袋大声说道:“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傅,从不跪旁人。”
身后的小鬼子大怒,举起枪托狠狠砸向小六子的腿弯,可他自小习武,桩功了得,就算日常训练,师兄弟们互相对着腿弯互踢也一动不动,哪是一枪托能砸弯的,众人正想嘲笑,却猛然听到一声枪响。
四周的人被吓的惊叫连连,而宫家的众人则是怒目圆瞪,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站在小六子对面的一个矮小鬼子兵正施施然的放下还冒着青烟的枪口,笑嘻嘻的跟身边人炫耀着什么,而此刻的小六子脑袋中弹,早已没了气息,仰躺在原地,双眼瞪得大大的,一生习武要强的小六子,从不屈服任何人,一身本事也是人中翘楚,可就这样死在了一处无名的荒野中。
反应过来的宫家众人纷纷作势要冲向鬼子,可被马三死死的摁住,而一旁的宫羽田也红着眼睛从兜中掏那张写满日文的通行证递给对面的翻译。
翻译看了几眼,又递给了小鬼子,小鬼子随手看了两眼,就扔到了宫羽田脚下,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向着那群跪在地上早已缩成一团的人走去。
宫羽田弯腰捡起通行证,重重的说了句:“背上小六子,咱们走。”
宫家弟子依然不甘心,就这样死死盯着小鬼子的背影,但是都被马三与楚河拉走。
一行人就这样默默的走在荒野中,小六子也被人轮流背在身后,直到走到一处有树林的地方,宫羽田对弟子们吩咐道:“去扎个担架。”
此时楚河站出来问道:“师傅,就这样算了吗?六师兄就这样白死了吗?”
宫羽田怒喝:“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听话就自己滚!”
楚河还欲说些什么,但是被宫二死死拉走。
担架是劈断的两棵茶杯粗的小树,余下的众人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用布条把树干缠住。
此地离旅顺还有200多公里,一行人星夜赶路,直到第三天早上才看到远处的旅顺城。
风餐露宿的宫家子弟丝毫不见疲惫,但是一种死气弥漫在每一个人身边,去时11人,回来的时候只剩10人。
“丫头,把小六子埋到宫家的墓地中,其余人收拾完了立即回家!”宫羽田说完话,独自一人向城内走去,马三连忙跟了上去,余下众人,跟着宫二向城外宫家的墓地走去。
一副粗制的棺木,一件刚买不合身的寿衣,一个浅浅的土坑,一捧黄土,一名大好青年,一名意气风发的武者,一名刚刚体会生活美好的人,一名开朗乐观的挚爱亲朋,就这样消失了,如此廉价,如此草率,如此轻易。。。
看着朝夕相处的小六子消失在黄土中,所有人终于压抑不住多日积攒的情绪,纷纷痛哭起来。
而楚河则是站在墓碑前久久站立,凝视着碑上新刻的字迹。
直至傍晚,所有人才在宫二的带领下回到了宫家大院。
与以往不一样,没有一个人去前厅去慰问师傅,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返回了后院的住所,关起门来,整个院子陷入了死寂。
楚河回到屋中,此刻马三早已躺在床上,看见楚河回来问:“葬下了?”
“嗯。”
“睡吧,在这混乱的世界里,生命被漠视,如同弃履。”
“师兄,那不是别人,那是小六子!难道我们不能做什么吗?”
“做什么?守着枪口用你的游龙步?你别开玩笑了,识时务为俊杰,不要做以卵击石之事。
有些时候保存实力积蓄力量也是一种贡献,你真以为个人的力量能抗衡着滚滚大势?”
“如果人人都这样想,国家还有什么希望?都自保算了!”楚河希望自己已经救了一大半的马三能够不再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