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几日熊壮山亲自领着东京来的几个商人借宿他家,他们全家才敢相信熊壮山这是记着他们的恩情呢,这才敢找上门说做工的事。
郑大郎道:“熊夫郎你也知道张阿婆在我家槌鞋底,两天给一文钱,怎可能够家里柴火钱,总这么下去我家也帮不起,谁家都不富裕呀。这不,想着在你这里接些槌底的活,回去正好我家也能做,如此这柴火钱就有了,也能帮帮张阿婆。”
李大娘子还没吱声,她身后跟来的李二嫂却抢道:“不碍的不碍的,我们要做纳底的活,和你不犯冲正好搭配。”李家未出阁的四娘子觉得她二嫂不应该这般自来熟,有点惹人烦,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让她说。
李二嫂并不领情,她汉子可是李家第一个小子,公婆宠爱着呢,平时就在几个妯娌姐妹间作威作福惯了,一点面子不给李四娘子。
厌恶地甩开李四娘子手,低声斥责道:“瞅你那窝里窝囊的样,这有啥不敢说话的,再不吱声活的都没得干了。”
她的声音不小,也没刻意压低,屋里众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熊壮山冰冷冷的目光瞪过去,比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并不遑让,登时吓得李二嫂不由自主向后退去,要不是撞到她身后的李大娘子怕是就要摔倒了。李二嫂连忙抓救星般紧紧抓住李大娘子并躲到她身后,偷偷探着眼睛看,却不敢再吱声了。
李大娘子尴尬地笑道:“弟妹说话直,不过她手艺不错,熊夫郎你让她试试吧。”
李大娘子娘家条件也十分不好,早先就眼红他家担糕点出去卖,那会娘家弟弟就想跟着干,又担心赔钱不敢做。头些时候听说熊家招做鞋的工人,这可是个不需要投入的,正适合他家,当即就把李大娘子召回娘家,让她介绍家里妹妹和弟媳妇去熊家做工。
村里这样的人不少,唐寿见多了,不过没一个人敢胡搅蛮缠的,熊壮山的威名可不是说说而已。唐寿并没当回事,再者也看在李大娘子和蔡学的面子上,他两个是好的,在他家做工从不偷奸耍滑。
唐寿道:“我家活都是计件的,不怕人多,你们能干多少给多少钱。”
郑家兄弟喜道:“多干多得,不干不得,应该的应该的。”
家里正好有新送回来的做好的鞋子,唐寿拿给郑家兄弟问:“先拿三十双够不够?”
郑二郎猛点头,“够的,够的。”
他真没想到熊家竟然这么好说话,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唐寿又问李大娘子,“你这几个娘家娘子都纳底吗?”
“是。”
“那行,我一人先给拿一双纳底,合格下次才可以多拿。”
“谢谢熊夫郎。”
“不过李大娘子你娘人拿鞋料可不能只给几文的押金,这个押金是我看在村人面上才给的,要是你娘家人拿一双底子得留二十文押金。”
“二十文,那么多?”躲在李大娘子身后的李二嫂脱口而出惊讶地喊道。
熊壮山又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她顿时缩回李大娘子身后,企图把壮实的腰板藏在瘦小的李大娘子身后。
“我家鞋料都是好的,出去买这么点东西就得这个价。”
李二嫂忌惮熊壮山不敢言语,李大娘子只能陪笑道:“我省得。”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吵闹起来,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喊熊壮山的名字,还有马蹄声和鞭声。
唐寿突地喜道:“二郎,想来应该是东京的土胚到了,咱们快点出去看看。”
唐寿高兴的立刻就要往外跑,被熊壮山一把抓住,“等会儿,我去给你拿狼皮马甲,别冻到。”
狼皮马甲可是个稀罕货,屋里几人的目光都直直盯在上面,不过谁也不敢凑上前看。
唐寿和熊壮山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去,李二嫂才敢露出头,啧啧嘴道:“那个凶神恶煞的屠户倒是会疼人,还给他夫郎穿狼皮马甲,那东西贵着呢吧,少说也得二三十两。”
李大娘子看着李二嫂眼里闪烁的贪婪和嫉妒厌恶不已,她讨厌娘家这个弟妹,可奈何是一家人,她娘总逼迫她帮二弟家,她也无法。
“你回去别胡说,还有熊二郎就是看着凶,心地其实很不错。我们村张阿婆眼睛不好,做不了针线活,熊家就让她槌底了。前几天,熊二郎还特地给张阿婆做个了小棒槌,就怕她抡不动大的。所以你回去可别胡乱造熊二郎的谣,他是好人。”
李二娘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胡乱摆摆手,“我是那样的人嘛。”
熊家大门口停了五辆东京来的马车,车上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相反竟然是扔了都没人乐意捡的土胚。就这竟把迎出来的熊夫郎乐得跟什么似得,看热闹的村人不禁私下里纷纷议论熊夫郎脑子有病。
“这熊二郎也不知道管管他家夫郎,就算赚钱了,也没有这么糟蹋法,你说买什么不好,竟买几车土胚!”村人对着兴奋地围着马车直转的唐寿指指点点。
另一个村人道:“可不是,东京好东西那么多,买什么不好买土胚。难不成东京来得土胚就比咱们杏花村的盖房子暖和不成?”
“盖什么房子盖房子,这大冷的天拿能拿的出手。”
“不盖房子买这玩意干什么,学小孩子玩泥巴?”
“谁知道了,要我说还是熊屠户给惯的,这家里的事哪能一个双儿做主,这女人和双儿懂个屁,就知道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