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后清风徐徐很是惬意,院中的墙角处红粉点缀在草丛中,引得蜂蝶环绕。
青叶树下,柳江兮察觉到红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遂关切问道:
“你今日有事?”
“对不住,往后我怕是唱不了你的词了。”红晴眼波流转看向面前的柳江兮,随后又面带着几分愧色继续叹道:“云妈妈今日不让我再唱你的词了,她说青楼终归是个卖笑之地,你的词赋流入凤栖坊不合时宜。”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至于让你这般为难?”柳江兮听闻却淡然笑之,随即饮了半口茶又道:“我又不指着写这些词赋养活自己,不过是为了帮你的忙,而今你既不能唱了我也落得清闲。”
当初柳江兮见红晴苦于寻不到合适的唱词才随手写了段姑且给她应应急。京城才女为自己写词自是求之不得,可红晴也顾及她柳大小姐的名声当即拒绝,柳江兮却不以为然,只要红晴自己不说出去,谁会想到这些词是出自她之手?
“她要我往后多唱些情情爱爱的劳什子,我便直言不唱了让她去找别人,我只管继续跳自己的舞。”见好友面色依旧如常又听得她如此说,红晴这才放心下来,再次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转而抱怨道。
“你不唱了,那云妈妈不会为难你?”柳江兮却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放心,如今我还是凤栖坊的花魁,舞动京城的名妓,她还得继续指着我替她赚得盆满钵满呢,自然不会为难我。”红晴冷笑一声,朝柳江兮宽慰道。
柳江兮看着红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不禁眉头微蹙。
她虽是闺中小姐但从小也听到不少青楼女子悲惨的遭际,遂深有感悟那烟花之地向来吃人不吐骨头,流落在里面的女子皆是身不由己,且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们就算死都会死的悄无声息。
眼下红晴在凤栖坊虽尚有地位,仗着绝妙的舞姿在人前受追捧,私下又常得当朝太子的光顾,可花无百日红,一朝春尽又有谁会珍重?
“你如今可攒够了赎身的银两?”犹豫片刻,柳江兮还是开了口问道。
红晴冷不丁被她这句话给问住,随即反应过来的她先朝紧闭的院门瞧了瞧,见丫鬟大凤仍旧在外头守着便立即起身拉着柳江兮就往屋内走去。
“怎么了?”直到了一间厢房中,柳江兮才又好奇问道。
“在青楼里,姑娘们是不能轻易攒私房钱的,要被妈妈发现得受到严厉的惩罚,除了我们这些能为青楼日进斗金的姑娘尚可在妈妈的允许下每月存一些,但明面上准许存的私房钱是远远不够我们赎身的,故而大家都会在暗处偷偷藏。”
红晴一边说着,一边已从床底下搬出只暗红色的小木箱,再从窗边的书桌底下摸出一把钥匙,随后才将紧锁的小木箱打开,里面尽是些金银珠宝和银票以及木良留给她的房产。
“就连良哥哥留给我的这处宅院,我也只能向妈妈谎说是暂时替他看院子。”红晴不待柳江兮开口,又继而补充道。
“这些应该够你赎身了吧?”柳江兮看着红晴存下这一箱的私产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但同时心下也为她的聪明舒了一口气。
“我如今可是凤栖坊的摇钱树,你觉得云妈妈会轻易放我走?除非有人相助,否则凭我们自己给自己赎身,怕只能等到人老珠黄后。”柳江兮的话却令红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她才轻叹着缓步来到窗前,无奈说道。
“相助?如何相助?”柳江兮也紧步走到红晴身边,迫切问道。
二人初识时,柳江兮就想劝红晴早做打算离开凤栖坊,但每每见她都是一副怡然自乐的神态便也不好败她的兴,今日既是红晴主动抱怨起,柳江兮才提及。
“怎么?你想帮我?你父亲会同意你一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小姐为我这个青楼女子赎身?何况我还是这良都出了名的花魁。”红晴转过头深沉且感激地看向柳江兮,突然眉眼弯起,故作爽朗地笑道。
“若你当真身陷囹圄,我自不会袖手旁观。”柳江兮却是一脸认真地说道。
“此生能结识到你这位好友,定是红晴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修来的。”红晴的眼眶中忍不住泛起了泪花,但很快她又垂下眼眸转身回到小木箱前继续向柳江兮道:“这些可是我下半辈子的指望,藏在这处冷清的宅院老让我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被窃贼盗了去,今日你既关心起我的赎身,我就不瞒你了,也想请你替我保管这只木箱。”
“我们才结识不到半年,你放心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交与我保管?”柳江兮双眸微闪也现出几分动容,她郑重其事地看着红晴问道。
“嗯,我信你。”红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靥红展笑。
直到黄昏之际,红晴才一脸和悦地回到凤栖坊,这时云妈妈正着急四处寻她,一见人回来忙上前拉着她嗔道:“我的祖宗可算回来了,你看把妈妈急得这一头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红晴此时心情大好,遂依旧一脸笑意地问道。
“太子爷方才派人来传话,他晚些会来,你快去准备!”云妈妈一边扶着红晴步上阁楼,一边贴在她耳边小声吩咐道。
“太子又不是头回来,妈妈至于如此紧张吗?”红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向云妈妈笑道。
“哎呦你这丫头当真越发大胆了,太子爷哪怕夜夜来,我凤栖坊都得必恭必敬才是,何况太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呢!”云妈妈再次嗔了红晴一眼,又继续道:“今夜在太子面前就别唱这几日的词了,省得败了太子爷寻欢的兴致。”
“知道了。”红晴就猜到云妈妈会如此说,遂也只是懒懒应答后便自顾上了阁楼。
“她今日去哪了?”云妈妈见红晴走上楼,便一把将大凤拉到角落,偷偷问道。
“姑娘还能去哪?自然是又到那小院躲清闲了。”大凤如实回道。
“怎么老爱往那处跑?该不是去私会情郎了吧?”云妈妈却一脸狐疑地瞪着大凤,又问道。
“哎呦妈妈可别乱说,姑娘就算有情郎那也应当是木掌柜,可惜,他们一个落花一个流水…”
“行了行了,没有最好,你可得看紧些!”云妈妈不耐烦大凤说完,便甩了甩手中的丝帕,继而吩咐道。
大凤便闭了嘴,只沉默地颔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