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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第1页）

上楼的木板踩上去咯咯哒哒的，老旧的楼梯发出难耐的呻吟。

李蒙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回过头去，扫视一圈之后，终于知道那奇异从何而来。

那些陌生人当中有一个人捕捉到了自己，这让小东西心里既恐惧又兴奋。孔孔一双大得不可思议的蓝眼睛还没来得及展现一下异域风情，脑门上就挨了一筷子。

那是一枝比他的手臂更长的筷子，平时这个惹人烦的管事老太婆常常用一双，那筷子可以用来敲他们的头，夹不听话的小孩的脸，还可以就像现在。

老婆婆眯起了眼睛，筷子头轻巧灵活地抵着孔孔小小的胸膛。

只听见&ldo;咕咚&rdo;的一声，他就像一只小冬瓜滚进井中。

底下一阵孩子们嘈杂的惊叫不满抱怨。

老妪耳聋，听不清这些，她扭着圆得像水桶的身体，踏上可以升降的木板，小心抓住四周垂落的绳索，这可以让她身体保持平衡。随着一声铜铃的&ldo;叮&rdo;声脆响，木板把她带上四楼，那里属于这座石堡的主人。

与楼下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每次上到这一层，滞闷的空气总让老妪忍不住要皱一皱眉。不过很快她恢复岿然不动的镇静威仪，牵起长廊尽头一堵青灰石门上的铜环，叩响。

接着她的头上一只杯子倾斜，漏斗状的杯口滴下两滴液体，老妪双目半闭着，娴熟地摊开手，恰好接住那两滴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无色液滴，均匀地抹在手上，她双手合十，如同求佛祈拜般虔诚。

足有两人高的巨大椅子里，坐着一个人。黑色的尖斗篷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听得见说话的声音，看不清人脸。

&ldo;南面来的贵客，看在金子的份上，你想要的，本使都可以满足你。不过光凭金子可不够。&rdo;那声音低哑如同蛇嘶，远比手要长的黑色袖子执起金光闪闪的高足酒杯，散漫的声调还在继续：&ldo;而且现在的你让我很怀疑，你真的能使本使恢复到正常人的身量？本使曾经听过许多关于你们部族的传说，不过还是眼见为实，耳朵听的，到了时候得倒出来好好清理清理，毕竟没有一个国度不是构筑在谎言之上。&rdo;

&ldo;没有人求你相信，你大可以不信。&rdo;一个倨傲的声音说。

&ldo;神使不要怪罪，我的主人是南湄圣子，关于南湄的传说也许不可靠，但其以神女圣子定国护佑族人是不争的事实……&rdo;青奴的话没有说完。

&ldo;这些都是废话，本使也是神的使者，没有听过你们南湄的神。本使只想知道，你的血是不是真的可以让本使这具腐朽干萎的身躯重现生机。&rdo;一只干瘪萎缩的手从黑色的袍袖里伸出，骨骼看上去和四五岁的小孩差不多。

&ldo;……&rdo;青奴干巴巴地笑了笑。

&ldo;过了今晚你就会知道，大秦有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我要借助你的力量，要是你不动手，我可以去拜托别人。而你只能求助我。&rdo;没等图力说完，静滞的空气倏然发生震动，斜飞而来的一只铁爪紧紧扼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同一时刻，青奴跪到神使脚下。

&ldo;不用求他，起来，你只能给我一个人下跪！&rdo;图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久居上位的威严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被削弱半分。

铁爪将图力抓到黑斗篷的面前。

宽大的布帽里，那张脸隐藏在黑暗里，不知道眼睛是什么颜色，竟看不见一丝光彩。

&ldo;本使要的只是你的血，你是死是伤都没关系。&rdo;

由于距离很近，图力清晰地嗅到一股腐臭，他短短的小半生里见识过太多更恶心的东西，连眉毛也没抖一下。

&ldo;你可以试试，我也想知道，古籍所载的死咒是否属实。&rdo;

&ldo;不行，图力，你疯了！&rdo;青奴向前膝行两步，正要为他求情。

神使宽大的黑袖击中一个按钮，铁爪松开，青奴一个漂亮的飞扑，扑中落下来的图力，抱着他的手臂激剧发抖。

图力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抬手随意摸了一下青奴的脸，动作又轻又快，也没怎么看他，便下令他把自己扶起来。

&ldo;本使倒是有点好奇了，那个大秦人，就是让你变成这种弱鸡的人？&rdo;神使嘶哑的声音问。

图力本无一丝表情的脸上刹那闪过耻辱。

&ldo;他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还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rdo;图力厌恶地看了看自己手腕的伤疤，看他武功尽废的软弱身体，阴毒的话从齿fèng里扭曲挤出，&ldo;都是为了看这个小偷的下场。&rdo;

青奴抱着图力出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

&ldo;你没有失去一切。&rdo;青奴低声说，他们的房间就在这一层，在走廊的另一端尽头，这里是石堡楼层最高处，有一条狭窄石道通往塔顶，可以瞭望西边的神秘国度。

图力没有作声。

他最忠实的奴仆将他安放在一张又大又软的羽毛床上，他躺了一会儿，其实他的手脚还可以动，只是不太灵便。离开南湄后，他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才接受自己没有死这件事。

不远处一个沉默寂寥的背影在窗户口来来回回，他知道那个大秦来的男人在整理房间，过一会儿会过来把他清理干净，然后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坐到床边用那双媚人的眼睛看他。

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

曾经有很多人试图以楚楚可怜的架势爬上他的床，但图力从不是一个温柔可靠的情人，到他的床上讨生活，只有一线微弱的希望可以一步登天，更大的可能是成为蛇神的食物。哪怕对待自己的情人，图力也从来没有尝试过信任，他生下来就有一个天衣无fèng的配偶，他们的后代将统治南湄，当时的图力几乎什么忧虑。

于是，他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