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走得太快,扯裂了伤口,他甚至没来得及穿外套,单薄的病号服里沁出一点点暗红的血迹,k哥倒吸了一口凉气:“快快快回去,我去医生过来。”“车钥匙给我。”他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给你个头,你是唔是想赶着去死啊!”平时顺着他的臭脾气也就算了,现在决不能纵容他,k哥把人把病房里拉。可这祖宗倔的跟头牛似的,怎么拽都不听使唤,他整日地坐办公室不锻炼,年纪也大了,居然抗衡不了。正巧,一个推着医疗仪器的护士踩着飞快的小碎步跑过。“你,对,就你!”他吼道。那个护士被吼得脚步一顿,着急又茫然地看着两人。k哥大喘着气:“你过来,帮我把他弄回病房,再叫医生过来,快点!”“可,可是我现在得去急诊手术室,送过来一个病人——”“什么病人?”这声是裴明晏吼的。小护士也不太清楚情况:“好像好像是车祸送来的。”最后一点理智算是彻底灰飞烟灭。裴明晏好像突然感觉不到疼了,也可能是心如刀绞的疼早就盖过了刀口崩裂的疼。他仿徨地左顾右看了一圈墙上的指示标,推开k哥,脚步踉跄又不要命地往急诊手术室的方向跑。“哎,哎!你不能进来!哪个病房的病人啊,小邱,送回去。”手术室外,小护士推着仪器到门前,手术室的门开了一瞬,裴明晏倾身往里探,被戴着老花镜的医生往外撵,手术室的门立马又关上。他靠着墙边缓缓蹲下。“那个”小护士其实认得他,现娱乐圈的当红歌手,只不过没想到会在医院撞见,而且脸色苍白,情绪也不太稳定,想象不到的狼狈,所以一开始没缓过神。现在缓过来,有些不敢和他说话。“我,我先送您回去吧?”她小声询问。男人突然抬起头,眼底泛起一丝赤红,直直地盯着她:“什么时候能出来?”“啊?”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里面的手术,小护士也不清楚,自己只是个跑腿的实习护士,大年夜还在这值班也是因为她们科室的前辈请假了,自己不得不被临时拉过来顶岗。她摇摇头,重复道:“我先送您回病房。”他无动于衷,只是那双殷红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焦灼,又有说不出的绝望。她不敢上前扶他。可让他这么待着,等会儿钟医生出来肯定会批评自己的。没人告诉她做护士更难的是处理病人的情绪。刚才跟他一起的那个男人也没跟过来,她不知所措地纠结着。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声。“裴明晏?”林姝去失物保管处拿回了手机,又缴完费,顺便在折回的路上进卫生间擦了擦外套上的血迹,以免待会儿手术结束,回病房的时候吓到他。结果没想到他也在这。他是什么时候接到消息的?他今天不是还不能下床吗?还有k哥人呢,怎么没看着他?她一肚子的疑问,走近两步,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你怎么出来——”话没说完,蹲着的男人突然起身,她甚至没看清他表情,就被箍进了一个窒息的怀抱。很用力,用力到她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按进身体里。背部和肩胛骨都在隐隐发疼,但也是因为抱这么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在发颤。手中的外套悄然落地,她双手环上他的背,轻轻抚摸着:“裴明晏,你怎么了?”“让我抱抱。”他这不正抱着吗?而且穿得这么单薄就跑出来,林姝都能感觉到自己手掌下的冰凉。“你先松手,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她艰难地挤出呼吸。“别动,让我抱抱。”他喑哑地重复,声音听着麻木又痛苦。林姝怕碰到他伤口,不敢使蛮力推开他。可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他似乎一点也听不到。身后,仓促的脚步声响起。“林姝,你没事啊。”是k哥的声音,“没事就太好了,这小子打不通你电话,以为你出事了,衣服也不穿就跑出病房说要开车去找你,我拖都拖不回去。”所以他以为手术室里的是自己?林姝好像明白他的反常了:“裴明晏,我没事,我好好的呢,你先松开手,好不好?我们得回病房,不然你会感冒的。”k哥:“对对对,赶紧回去,你那刀口都裂开了,得处理。”刀口裂开?林姝心一下提起来:“裴明晏!”他闷声抱得更紧,脑袋埋在她颈间,用力地呼吸着。k哥看得无奈:“李医生,不行,你给他扎一针,扎晕了弄回去得了。”但林姝显然舍不得让他再受痛,小心翼翼试图掰开腰间的手。奈何掰不开,生气又心疼:“裴明晏,你抱得我疼死了。”颈间滚烫的呼吸似乎滞了滞。他松开桎梏。_病房里,温暖如春。可裴明晏的唇色依旧苍白,医生拿着手术剪娴熟地拆开他小腹上的纱布,裴明晏捂住她的眼。医生被他的举动逗得冷不丁笑了声:“之前疯疯癫癫地跑出去,现在知道害怕,不让人看了?”他抿紧唇,自知理亏不说话。林姝拿下他的手,偏要看,不止要看,还起身走到他够不着的地方,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只不过看的是自己,受虐的也是自己。狰狞的伤口都还没有结痂,往外渗着血,甚至能看清缝合线下颜色鲜嫩的肉,拆下的纱布血迹斑驳。她眼眶忍不住泛红。“哎,干什么!”裴明晏似乎想站起来,被医生按着肩膀,呵斥了一声。看他眸光紧紧盯着一旁的姑娘,医生算是明白了:“大小姐,你还是坐过来吧,不然他老实不了。”林姝乖乖坐到他身边,双手轻轻覆上他经络分明的手背,被反扣,紧握住。动作蛮横又霸道,神情却战战兢兢的,似乎生怕下一秒她就不见了。医生看得忍不住调侃:“怎么说也是个大明星,情绪这么不稳定,大小姐,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可要好好考虑。”她“嗯”了声。握着她的手用力收拢,捏了下她手心。很快,医生换完药,带上门离开。裴明晏关掉电视,安静中,他低下头,就那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眶是红的,唇上血色很淡,还翘着一点干燥的死皮,比昨天刚从手术室推出来还狼狈得多。林姝想起身去给他倒水,又被一把箍住肩搂住:“你刚换完药,别乱——”“你也觉得我疯疯癫癫的是吗?”他下巴压在她肩膀上,声音比起之前的生硬,多了几分委屈。林姝愕然。片刻的沉默,他声音更难过:“你嫌弃我了。”“没有!”首先,她不觉得人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情绪稳定,人之所以是人,是有喜怒哀乐,情绪泛滥的一面,否则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有什么区别。再者,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的滋味她也尝过。那种感觉真的能一把焚烧光人的理智,逼得人胡思乱想,逼得人发疯,若是还能保持镇定,只能说对方对自己而言没那么重要。只有面对不在乎的事物,人才可以跳脱情绪,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漠。“我没有嫌弃你,”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酸酸的,“我只是担心你,你才做过手术就乱跑——”“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他知道她是个成年人了,能自己应对很多事,可在他心里,她还是很脆弱,一联系不上就悲观地联想到各种危险的场面,她是不是出意外了,甚至还想过她是不是被人绑架了。总之,一定是遇上了凶险的情况才无法接他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