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解语见这四个轿夫老实巴交的,也不像歪门邪道的人,就主动开口道:“既如此,五万,给他们四两银子,一人一两。另外给他们四串钱,若是天色太晚,就在辉城找个客栈住一晚吧。——我听说从辉城到宜城的山路不太平,你们还是明儿赶早再走。”
那四个轿夫听了大喜,忙又跪下给安解语磕了三个响头,却是都高兴得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安解语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抬着轿子,从宜城那么远过来,那翠仙居然只给人说定一两五钱银子,还要到了才让他们来出。——这是算定了安家不会出这个钱,故意欺负老实人呢。
范朝风见安解语脸上有不忍之色,便微笑着对下面跪着的轿夫道:“夫人说得话,你们可都听见了?——等回了宜城,若是宋家二太太问起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轿夫忙答道:“安老爷、安夫人放心。小的蒙老爷夫人的大恩赏口饭吃,一定会好好跟那二太太说清楚的。”
说完,那些轿夫便起身走到轿子跟前,对轿子里面的莺莺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命好,嫁到好人家了。老爷夫人都如此仁善,你该烧高香才是。”又道:“姑娘该下轿子了。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莺莺耐着性子在轿子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扶她,正在心里不爽快,就听见轿夫要她下轿,便娇滴滴地道:“这位大哥,奴家坐了好几天轿子,腰酸背痛的,行不动路呢。”
安解语在台阶上听见了,便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坐轿子,就坐个够好了。不如这几位将这位姑娘再抬回去吧。——就说她看不上我们家,我们也高攀不上。”
莺莺在轿子里听见外面的“安夫人”说话,比自己的声音还要媚惑些,已是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听说这位正室夫人直接要把她再抬回去,就急了,也不“腰酸背痛”了,忙忙地掀开轿帘下了轿子。
安解语就看见一个丰满得有些过的佳人出了轿子。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一身桃红艳装甚是单薄,紧紧地裹着凹凸有致的身子,不由心里暗赞一声:倒是个身子结实的。又转头看了看那四个瘦骨嶙峋的轿夫,便和颜悦色道:“真是辛苦你们了。——这轿子,可真是不轻省呢”
那四位轿夫听说,忙点头道:“安夫人说得是。我们抬着轿子上山路的时候,几次都差点倒栽了下去。”
安解语忍不住别过头笑了两声。
莺莺耳听着这安夫人和轿夫都拐弯抹角说她胖,不由气得银牙紧咬,全身哆嗦起来。
安解语就当没看见,便先对四位轿夫道:“如今人已经送到,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几位轿夫便欢天喜地地接过五万给的银子和四串钱,抬着空轿子,健步如飞地走了。
安解语就看着门口站着的婆子和丫鬟,慢条斯理道:“你们的卖身契何在?”
那为首的婆子就大着胆子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们的卖身契,都在秦姨娘手里。”
安解语嗤笑一声道:“我们这里哪来的姨娘?——你们可别叫错了。”
莺莺实在忍不住了,自己把盖头揭了下了,冷哼道:“夫人什么意思?”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台阶上的小妇人,一眼就看中了她那身银狐大氅。
莺莺纵横江南青楼界十几年,所过手的各色上等缠头无数,却还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银狐大氅。就险些连话都忘了说,只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那身大氅。
看了那大氅半晌,莺莺才抬头看了看那身披银狐大氅的小妇人的面庞。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莺莺差点笑出声来:她可知道翠仙姨娘和贞表妹为何一力让她嫁给这安护法了。——就凭长相,她莺莺便是天上的云,而这所谓的“正室夫人”,不过是地上的泥。云泥有别,这安家,以后还不都是她秦莺莺的天下?
想到此,她打量着安解语的眼光,又贪婪了几分,似乎已经看见那银狐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安解语见莺莺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自己的大氅上,心里微有不悦,便看了看范朝风。
范朝风就开口对婆子和丫鬟道:“你们拿出卖身契给我,就能进去当差了。”
那些婆子丫鬟在外面冻了一早晨,早就受不了了。便赶紧走到莺莺面前,道:“莺莺姑娘,请将奴婢们的卖身契交给老爷。”
莺莺就又往范朝风那边飞了个媚眼,才提了裙子,摇摇摆摆地往范朝风跟前走过去。
等走到范朝风所站的台阶下面,莺莺先叫了声“老爷”,才在胸口的衣襟里掏了半天,掏出一迭卖身契,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范朝风却不伸手,只看了看旁边的五万。
五万便赶紧上前一步,接过了卖身契。
安解语就道:“点一点,看有没有差了,少了的。”
五万就看了看,道:“我这里有四份卖身契。”
安解语点点头,道:“既如此,就让她们进去吧。”
六万就在台阶上道:“你们跟我进来。”
那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便赶紧跟着六万进了安家的大门。
莺莺见婆子和丫鬟都进去了,便也要抬脚跟上。
范朝风却伸手拦住了她,道:“你若要进去,先签了卖身契再说。”
莺莺咬牙道:“奴家已是大爷的人了,为何还要签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