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禀报,那看来便是私欲了,鬼仙心想,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道:“虽是要更换的旧衣,可到底也非寻常之物,你二人这空手套白狼的算盘打得不错。”
抢夺宝物机缘这种事在标榜光明磊落的终庭是上下默认的事,抢不过丧命也好,家破人亡也罢,全是实力不济,咎由自取,因而即便鬼仙如此直白地点破两个修士的心思,他二人也不见羞恼之意,反倒对视一眼,嬉笑开来:“你既知晓,便好生将身上宝物交出来,也省的我们动手,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还有你这土徒弟,方才对我等出言不逊,可也要好生惩戒一番,否则若是闹到长老那里,定叫你师徒二人吃不了,兜着走。”说话的修士还记恨着林曦扬那一句“名不见经传”的评价,见鬼仙始终反应平淡,还不知死活地威胁他惩戒徒弟,“我也不为难你们,拔了舌头便行了。”
这边虽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但客栈里的人大都明里暗里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听见那个修士咄咄逼人的话,稍微正派一点的都不免皱紧了眉头,分明是那两个人先出言挑衅,却仗着背后的家世仗势欺人,还要把人家徒弟的舌头,当真是横行霸道。
这两个来找师徒二人麻烦的修士所出并非真的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宗门,乃是长扬宗叶氏族人,当年叶云洲因路舟雪和百里长情之故被流放南荒,后太上长老闭关,雪凤惨死,这位负罪的叶宗主又在明镜尊者独女,破军娘娘的运作下重回终庭,俨然不见颓靡。
如今这两人,便是叶氏旁支,平日里仗着叶云洲的荫庇,没少为非作歹,一时之间惹得一众修士都敢怒不敢言。二楼雅间里有人撩开幕帘往下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内室坐在床榻边调息的人道:“师姐,那两人又惹事了,要管吗?”
修者大多耳聪目明,下头发生的动静,他们在上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那被称作“师姐”的女修依旧敛目调息,浑然不在意地道:“他们招惹的那师徒二人可有什么显赫背景?”
“没有。”那人摇头。
“那可是什么名流之辈?”女修又问,前一句探问的是家世背景,后一句探问的是个人实力,她身边跟随行事的师弟全都摇头,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只听得女修慢慢补充道,“既无显赫背景,也无过人实力,便是被抢了也只敢忍气吞声,断然不敢动叶家的人,你我大可放心。”
先前问话的修士放下心来,他又往师徒二人那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看出了端倪,他又道:“师姐,那个弟子,似乎是卫师叔先前逐出师门的那个叛徒!”
“这才几日不见,又拜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为师,当真是没有一点尊师重道之心!”师弟愤愤道,他的阅历浅薄,只看得见鬼仙一身邪肆的气质,看不出底下蕴藏的浩然正气,只当林曦扬拜了什么魔门中人为师。
这几年终庭、魔域、妖族和鬼府越发水火不容,门下的修士们也互相看不顺眼,如今百年光阴如梭,卫如戈也从当年初出茅庐的少年成了终庭继明镜尊者之后的新任长老,专管弟子修为与历练之事,又因年轻、样貌俊美,在宗门上下颇受尊崇,因而他的首徒之位也叫人竞相争夺、趋之若鹜。
谁曾想得了他首徒之位的是个资质平平、家世平平的凡人呢,且这凡人还不珍惜卫如戈对他的看重,入门三月就叛出师门,如何不叫人恨得牙痒痒呢?
“竟是林戈么?倒也有趣,放着卫师叔的教导不要,偏生要拜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为师,我倒是要瞧个热闹了。”那女修终于睁开了眼睛,但她话虽这么说,却没有立即出门,而是从身边的床榻上扶起来一个人,凉薄的语气一瞬间温柔如水,像是在哄什么少不更事的孩子,“哥哥,该起来了。”
那人没说话,虽是听着女修的话坐到了床边,可也是提线木偶一般地呆傻,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的脸,女修温柔地碰了碰他的鬓发,而后慢慢地给他束好了头发,这才扶着那人的手从内室里出来。
那名男修一直知道自家师姐有个漂亮的傀儡,可每次看见,还是不免呼吸一滞。雪白的足腕上缀着精巧的银铃,走动时会叮咚作响。
雪白素净的衣袍上绣着银色流云纹;腰带勾勒出纤长细瘦的腰线,盈盈不堪一握;三千银白发丝如瀑布落满腰间。再往上是略开的领口,如玉的胸膛,肌肤莹白,修长的脖颈连接着一张清绝如玉的脸,长眉舒展似远山,眼睫洒满霜雪,银白一片,双眸潋滟如秋波,一点唇珠嫣红饱满。
终庭所有的修士都知道,叶宗主有个天赋卓绝的女儿,年纪轻轻便稳坐终庭长老之位,就连破军娘娘都不能掣肘一二,然而就是这样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孔雀明王,偏生把一具尸体视为珍宝。据知情人所说,那具尸体便是当年惨死的雪凤。
空青带着扶着路舟雪到外室用了些饭,她这些年用了些手段,竟也把死得透透的路舟雪给复活了,只是空有躯壳而无灵魂,只是一具会吃饭睡觉的行尸走肉而已,至于她为何没有按照最初的夙愿复活母亲,这便不得而知了。
她一边守着路舟雪吃饭,不经意地往外瞥了一眼,却是瞧着鬼仙带着帷帽的背影皱起了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