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星想两个人一直这麽走下去,无奈他们都是肉体凡身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双腿开始发出抗议,霍非不得不喊停:「周呈星,走了这麽长时间都没有什麽地方让你有坐下来创作的念头吗?」周呈星望天望地,装傻充愣:「小非,这里的确很美,可我就是没有找到想画画的感觉。」霍非双手抱胸斜眼看他,不说话。
周呈星抵抗不住压力,随手往旁边一指,说:「那,就是那里,你看那棵树,长得真有特点,再配上这周围的美景,哇,让我的灵感顿时有如泉涌奔腾滔滔不绝!」霍非嘴角微抽,转身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嗯,的确有棵歪脖子树,也不知道怎麽长的,别的树都笔直朝天,它长到一半忽然扭成九十度再拐一个圈水平著长。
看了半天,霍非迈步朝这棵长得奇怪的树走去,他看见树底下有块石头,嗯,很适合坐下来休息。
周呈星咧著嘴,屁颠颠跟上。
坐下来後,霍非解下背上的书包,掏出两瓶水一瓶丢给正好走过来的人身上,随後低头看了看手表,对已经贴坐到身侧的周呈星说道:「都快十点了,你要画就快点别瞎耽误时间,下午两点还得赶回去呢,前天刘叔打电话和我说了,今天有个人约好了时间说要拿件东西过来,我得去看看。」这件事之前周呈星就知道了,刘叔说那件东西可是个宝贝,虽然是近代的东西年代不算久远,可胜在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果是真品,就是霍非开店数年来收到的最具收藏价值的一件宝贝了。
「噢。」
霍非一声令下,周呈星说干就干,放下矿泉水瓶子打开画板抽出纸掏出笔。站起来在四周走一圈,最终选了个地方坐下来,隔著七八米望著与霍非四眼相望。
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盖好,霍非抽著嘴角问他:「要我挪个地方麽?」「不用不用。」周呈星连连摇头,「你就坐那,刚刚好。」说完埋头对著画纸刷刷刷,两三下就描出个大概的线条,接著再局部一点一点细化。
一开始,霍非还能盯著他,看他开始绘画时逐渐变得认真的表情,偶尔抬首望过来,眼神也不像平常那般一看到他就和老鼠见了吃的一样亮闪闪地。
霍非支著下巴想,认真做某件事情的周呈星还真的挺有魅力,难怪被学校里一堆女生爱慕经常传纸条递情书什麽的。
不禁拿以前的他相对比,五六岁时的周呈星嘛,应该像个糯米团子吧,白白嫩嫩,软软绵绵,性格有点懦弱,眼睛很大,老爱跟在他屁股後头,他说什麽就是什麽从不反驳;然後,就一点一点长大,包子一样的肉嫩逐渐变尖,圆圆大大的眼睛一点一点狭长起来,头发轻飘飘的,皮肤很白,穿著学校统一发放的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西裤,插著裤兜走过,总能引来一大堆女生尾随。
也一点点变得不再那麽听话了,开始顶嘴,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开始露出算计的笑,开始变得勇敢,开始变得强大……尽管这是他一直期盼著,但不知为什麽心里有一点点失落。
当一个孩子羽翼丰满之时,就是他离巢远去的时候……对吧?
周呈星不知第几次抬头时,发现靠在树下休息的霍非已经睡著了,气候温暖,微风徐徐,不知不觉停了笔怔怔地盯著他的睡颜一看再看,不舍得离开,深怕错过丝毫。
也许过了好多个世纪一样漫长的时间,周呈星终於动笔,几乎是屏著呼吸,担忧一点惊扰都能吵醒梦中人。
「这些都是我家收藏多年的宝贝,要不是我女儿病了亟需一笔钱去救命,我是决计不会卖的。你们放心吧,我做人都是凭良心,这些都是真品,是真品。」虽然之前就听刘叔提起过是什麽东西,可当画卷放置在长案上用带著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展开时,霍非呼吸不由得一窒。
的确是近代的作品,可画家的名字说出来绝对会让大家为之一振,齐白石。
半晌,霍非直起腰,一口堵在心口的呼吸终於释放出来,稍许平定之後,他先看一眼立在一边的刘叔,然後看了看身侧的周呈星。
霍非没记错的话,2011年的时候,齐白石的最大尺幅作品《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以8800万元起拍,最终以4255亿元成交。
霍非最後看著卖图的人:「你卖多少?」
带著眼睛一脸学者样子脸色却格外憔悴的男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脸,当掌店的刘叔说今天老板会过来时,他没想到会是这麽一个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有些怀疑,也有些不安,不知道今天再次把画带到这里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男子久久不语,霍非也不急,一边的周呈星与刘叔相视一眼,最後都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霍非身上。
最後男子疲倦地推了推眼镜,报出一个数字:「32万。」霍非约有一刻的停顿,刘叔在这时频频向他示意,霍非当做没看见,对男子点了点头:「成交。」没想到少年如此干脆,男子微微一愣,心中的疑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