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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邻居(第1页)

由于父母亲辛勤的劳作,哥哥姐姐们刻苦努力,我们家的副业搞得热热闹闹,日子自然也比别人家里红火些,也因此招来了,些许人的眼馋,羡慕嫉妒恨,再加舅爷老两口子经常对我们家人,恶语相向态度恶劣,有些人或许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基本上全生产队的人,对我们家的态度急转直下。想想啊,父亲的亲舅舅都那样了,且他又叫老庄王,其他人特别是付姓的族人们,还不跟个风凑个热闹吗?尤其是那个人们脑海里法治观念淡薄的时代,和那尚未彻底推翻的封建家族势力的影响下,所以有趁机起哄的,有落井下石的。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吗。其中最为突出者,便是我们家的东邻,那个有些驼背,人们都管他叫老背子,飞扬跋扈的生产队副队长。

说起老背子,和表叔同宗同辈儿,也就和父亲同辈了,但和舅爷家并非近亲,估计几辈前就出了五服,但毕竟他还姓付,还住在付底庄,而且他的大儿子还当了兵,并且是在北京当兵。

那个年代,一提北京俩字,人们不禁肃然起敬,都知道那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也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办公居住的地方,他的儿子能到那里当兵,真是幸运,真了不起,是否经常去那人们向往的天安门,是否能亲眼看见那伟大领袖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人们怀揣着疑问和想象及崇拜,自然而然,他们变成了追捧的对象。连时任大队书记都巴结他们家。时任大队书记姓陈,老背子的老婆也姓陈,本来姓陈的人多了,他们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由于那种原因,大队书记便认了那老背子的老婆为姑姑。而大队书记又算什么呢?据老背子老两口讲,如果他儿子要回家探亲,连县委书记,县长都得亲自接送。当然,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是没见过县委书记,县长接送过他儿子,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倒是见过他儿子回来探亲时,笑吟吟的,挨家挨户串个门,而且显得落落大方,和蔼可亲,十分得体,并无其父母那半点嚣张气焰。

由于我们国家历来号召要拥军优属,或许那个年代,人们有些许不明真意,少许曲解,认为军属必须要得到人们尊重的同时,还得给弄个小官当当。所以当时的老背子当了生产队的副队长,大儿媳还当上了生产队的卫生员,且老婆还获赠“老干部”的荣誉称号。其实老干部本来也就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副队长夫人罢了,只是骂街时比别人有劲儿,比别人会骂,且比别人骂的时间长。谁要惹了她,能一口气儿骂上个三天三夜不带重句的,三月俩月不带忘词儿的。而老背子呢?甭管是正的还是副的,那也叫队长,就是生产队掌了权的人。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尤其是对我们家欺诈压迫无所不用其极。诬告父亲偷生产队的牛、偷粮食,说父亲偷懒不好好干活,强占我们家的宅基地,侵占我们家门前的出路,盖房子时,强行将他们家房顶搭在我们家房山墙上,垒厕所,砌猪圈,粪池子,专门对着我们家院子等等,不胜枚举。当然,父亲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每次都要反击和他们争吵、对骂,撕打。虽然父亲比起老背子来,那是身强力壮,打起架来要比对方强的多,但经不住他的老婆会骂人,又能讹人,且他们家闺女媳妇儿一大帮子人多。老干部躺我们家门口讹钱,见没人理她,就上公社卫生院去住院装病,然后她那个认的干侄子,陈姓大队书记出面,给他撑腰,判定父亲赔理道歉又赔款。于是他们家便大摆宴席,宴请陈书记,二两小酒一下肚,陈书记便嚣张的说,别怕,这吃的喝的都是他们姓曹的掏钱。父亲不接受他的处理,就会被年底分粮食时直接扣下,所以每次德胜占便宜的总是他们家。就这样的情景一直延续了好几年,父亲干生气也没有办法,母亲只能伤心的抹抹眼泪。父亲恨极了,说他老背子有一天就算死到地上,我也不会去看他一眼,这辈子的仇真的算是结下了。每每看到这些,我便暗自下了决心,等我长大了,谁要再无故欺负我们家,我就跟他们拼命,管他是谁?不都长一个脑袋一条命吗?这种思想一直武装着我的少年时代,成年以后我和我的家再也没有人敢任意欺负了,或许是时代的不同,因时因事而异吧!

直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分了单干,就是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没了队长大权的约束,也不用管他大队书记的官有多大,父亲终于挺直了腰板。在一次老背子无故寻衅时,父亲大发雷霆之怒,和他大战了一场,让老背子深深地震撼了,感受到父亲那不屈的傲骨是多么威武!那一战,他们家倾巢而出,但还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于是,老干部便又故技重施,要躺在我们家堂屋里讹钱,被父母亲给挡了回去,又躺地下装死,于是他们家人就叫来了,队上付姓的族人,将她抬到公社的卫生院里住院。因为没有病,几天后被医生赶了回来,便又找她那当大队书记的干侄子,又判令父亲赔礼道歉再赔钱。这一回,父亲都没用正眼看那书记,那书记自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走了。从此以后,灭了那老背子的威风,消停了好几年。虽然消停了几年,但心仍有不甘,记得大概在我十五六岁那年,他又对着我们家的院子挖了一个粪坑,还把一段墙头砌到我们家地界上,父亲当然不同意,正与他争执之时,我从外边玩耍着回来了。父亲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你看我们俩都斗了老半辈子了,如今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少年呢?不如咱们俩都不管了,让你儿子和我儿子他们两个说吧,我相信你儿子和我儿子都会很讲理的,且以后会比我们两个老家伙相处的好。听父亲此言我便上前询问缘由,谁知道老背子横眉立目,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我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以先礼后兵的态度说,表大爷,人是要讲理的,你们家对着我们家院子的粪坑要用墙垒起来,但不能把墙垒在我们家往外走的路上,本来我们家这出路就窄,你这一占就更窄了,怎么能行呢?谁知道老背子大声呼呵道,我愿意这么垒,我家的墙想怎么垒就怎么来,你管不着。直噎的我,气冲斗牛,高声回到,好啊,不讲理可以呀,那就看一看,是你垒的快,还是我拆的快?说着话,我便顺手抄起一把铁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老背子见状,不敢怠慢,急忙叫出他的小女儿道,小妮揪子,赶紧去把你二哥找回来。言外之意要与我大战一场,于是他的小女儿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老背子的小儿子,便是那个约大我七八岁,曾招呼我们称体重的邻家哥哥,前一刻钟,我们还和庄上的小伙伴们在老爹家下象棋。平日里在庄子里,从表象看是个好好先生,从没见他和任何人吵过嘴,抬过杠,更没打过架,骨子里怎么样就琢磨不透了?虽然他比我大许多,又比我强壮许多,但我不怕他,因为我占理,还有若被人欺,必于其拼命的思想支撑着我,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还是条好汉。正想着,见他急匆匆跨着大步,已到近前,一问缘由,便大声呵斥起自己的父亲道,谁叫你垒的?不用你管谁稀罕你干的,我自己干,一边说着一边将砌墙的土坯往里挪,嘴里还连声说道,老表老表,你看这样行吗?不行我再往里挪一点,什么多点儿少点儿的,没关系,怎么说都好。见他这般态度,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没事的,你看着合适就行。老背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面红耳赤,说道,好我不管了,以后什么事我都不管了。从此以后,他们家的事儿他基本上真的没有怎么管,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彻底消停了,再也没找过我们家的茬。就如同叱咤风云的江湖剑客,突然退隐山林,很快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而又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时段,突然复出,在某件事情上好好的夸奖了我一番,也让我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然而没过几年,这老先生便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村子里好多人都前去探望,母亲就对父亲讲,是不是应该顾个大面,去探望一番?父亲坚决不去,说曾经说过,就算他死到地上,我都不会去看他一眼。我想了想对父亲说,您应该去看一眼他,虽然你们打了一老辈子的仗,结下了很深的仇,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这一篇,到他的生命终止,就算结束了。他还有儿子,您也有儿子,您总不希望,他儿子和您儿子,也像你们那一辈一样,一生都笼罩在仇恨的阴影里生活着吧,再说,您去看看他也损失不了什么,别人只会说您大度,不计前嫌。父亲听了我的劝说,终于和我一起迈进了他们家的门槛。弥留之际的老背子,听说我们父子前来探望,感动的老泪纵横,哽咽着,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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