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这茬,花季青就对被他捡回来的谢琼格外爱护。没事闲下来就喜欢逗他,练功时甩着水袖逗猫似的招他。得了什么好吃的也往谢琼那边塞,没几年下来谢琼就给他养的比他还高了。性子也从花季青起初逗他他从来不说话,到后来也能回花季青两句了。不过除了花季青以外的人逗他,他还是不理的。谢琼的名字是她妈的一个嫖|客给取的,那嫖|客是个教书先生,当时在床上谢琼他妈央他给取名字。教书先生就给她个琼字,说是取自许丁卯的诗“琼树风高薜荔疏”。谢琼他妈大字不识一听是取自诗句里的字,自然觉得是好的,千恩万谢把教书先生伺候好了,等过了没多就她咂摸出味来了。谢琼,谢穷,不就在骂她儿子穷一辈子嘛。这激的她跑到教书先生家门口一顿骂,扬言再也不做这缺德玩意的生意了。她那时不知道,谢琼的琼是琼枝玉树的宝贝意思。可或许她知道了也依旧会如此,谢琼的谢字是奉天城里有名的商户谢家的谢,听说谢琼他妈年轻时和谢家娼|妓馆里浪荡的大少爷有过那么一段情。后来她生了谢琼,就想借此能攀上谢家的门槛进去做个妾脱了娼籍。可等她抱着谢琼还没踏进门就被谢家老太太撵了出去,谢家放话说她肚里生下来的娼|妓子绝不可能是谢家的种。那些日子里这事几乎传遍了奉天城,谢琼他妈不好发作谢家就只能指着教书先生的鼻子指桑骂槐发了火气。但谢琼这名字还是留了下来,像是个诅咒似的,谢琼,谢穷,谢家人最好都穷。而花季青的名字则是花家班老班主起的,老班主姓花所以他门下的徒弟只要是捡来的也都姓花。花季青是他捡来的最小的徒弟,捡他的那年是个荒年,一年多都没怎么下雨连地上的草都不见青。老班主希望能这田里的苗能见青,全班上下能有活头,就给花季青取了这么个名字。季青,季青,季季都青。也或许是老天开眼,捡到花季青没过半月就下了好几场雨,终于是缓了缓旱情。从此花家班的人也都觉得花季青或许是个福星,毕竟捡到他,他们日子就好过多了。谢琼十五岁那年老班主把他收作了最小的徒弟,他身量长开了像是高粱杆似的一窜多高,跟老班主学的也是武生,仗着身量姿态好长打短打都学着。自从谢琼成了花季青的师弟,花季青到哪都带着他,像是炫耀一般,以往都是他喊别人师兄,现在也有人喊他师兄了。这导致那段时间,奉天城里的人一见到谢琼喊的都不是他自己名字,个个都喊花季青小师弟来了。谢琼十五的时候花季青二十刚出头,但已经是奉天城里有名的角儿了,虽然名气还没那些戏曲大家们要大,明眼人也都看的出来再过几年追上那些戏曲大家也是迟早的事。花家班主是奉天城里有名的实诚人,唱戏本分能靠唱戏养活班子从来不弄那些卖徒弟找靠家的事,但手底下的徒弟吃不了苦想去找靠家被包他也不拦着。他支起这戏班子一支就支了这么多年,连荒年里也没干饿着自己徒弟的事。奉天城的人都知道花班主本分,也都知道花家班班主的儿子不是什么本分人。吃喝嫖赌抽,要不是最后一个花班主管的严,他儿子也准能沾上。花班主老婆死的早,只给他留下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叫花麒是奉天城里的老浪荡子了。倒是大女儿花凤儿能干,十五六岁就能帮花班主把戏班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别人都说这能干的是个女儿,早晚要嫁人再能干也用不上。花麒是花季青大师兄。花凤儿是花季青二师姐。花季青知道他二师姐能干,但他也知道他的大师兄其实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浪荡。他大师兄是个好的,他是知道的。但是花季青知道归知道。他大师兄浪荡也归浪荡。在奉天城里花班主从青楼里提溜儿子,也都已经和日头打东边升一个频率了。连奉天城茶楼里的店小二都知道,要是哪天花麒能学好了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说来奉天城内爱听戏的戏迷们也都知道,花麒原先也是个角,在花季青没唱出头的那几年花家班也都是由花麒撑着的。那时候花班主可真是人人称羡,一双儿女个顶个的能干。但后来像是老天故意给花班主找不痛快似的,他面上风光了没两年背地里就有人传出消息,说花麒和城门外兵营里的一个丘八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