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我便对枣针说:“现在革命需要我到城里去工作的是,两天我就要进县城的是,你是革命干部的家属,希望你能多加支持我的工作的是。”我一本正经地向领导对下级作指示,一拿腔作调,语病就出现了,话尾总是“的是”“的是”的,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女人若是服了你,你放的屁都是香的。枣针现在服了我了。她未嫁我之前低估了我,战败了我后,又看不起我。三条锦囊妙计才让枣针真正看清了我,同时也重新认识了我。这才知道我的确厉害,她也想清楚了,认为男为上,男为大。男为先,女人就是女人,就是为伺侯男人而生的。
现在的枣针。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我说话,对于她来说,就象是下圣旨,说是一就是一,说是二就是二。她不但不反鼻子弄眼了,说话也比过去温柔多了。多好啊,三条妙计多妙啊,邓未来和蔡平真是够哥们,进城后,我得到得月楼,好好请他们吃一顿。
枣针说:“你去就去呗,反正在卧龙山在雉水都是一样。”
我没有直接向枣针要钱,但钱都在她那儿,因为我过去是她的俘虏啊。
我说:“但进城革命与在乡下革命不大一样,进县城革命贡献要大得多,不然的话咋都是大官在城里头呢?所以,我进城你得多花些本钱。”
我的话刚落音,枣针一转身就进了里屋,取出一个铁盒子,里面藏着额参加工作以来所有的工资,递给了我,说:“这是你的钱,你拿去吧。”
枣针的这一举动,也让我很感动,我没有想到枣针虽说管我的钱,却没有花我的钱。枣针是个么样的女人?我脑海里开始翻花了。她尽管过去对我那个样,还不是为了得到我?她又黑又粗没有文化,可她特别能干啊。她表面上在我面前逞强好胜,可心底里对我不藏一点灰尘啊?想到这儿,我的心软了,我接过钱,说:“枣针你是个好女人,我不会亏待你的是。”
其实,我也木拿许多钱,就拿了十几块钱,直奔卧龙镇。
镇西头有个王老五旧货店,王老五收了不少日军、蒋军俘虏的破玩艺,大到军靴军壶,小到洋刀手表,大都是些不大有用的东西。我要进城,要包装自己,可我就得买些行头,男人嘛,皮鞋总得有一双,手表总得有一块。买好的,我买不起,更何况,额不是那种真格儿讲时尚的人,我是追时尚,要面子,不让那些衣貌取人的家伙取笑额才这样装装的,叽!
于是,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王老五,王老五很理解额的这份心情,他眼睛里忽闪着热情又吝啬的目光,他将一个百宝箱搬出来,对我说:“这可是我藏的好东西,不是亲朋好友,我是不会让他们看的。”我翻开他的百宝箱,一股霉味直刺额的鼻子,我说:“这哪里是好东西,跟垃圾差不多。”王老五笑着说:“哪能弄垃圾给你汪站长呢,这些东西,你看着不好看,一洗一擦可就漂亮了,你买再好的皮鞋,不也是皮的吗?一上色不都差不多吗?”我想这也有道理,于是,我就蹲下来,翻腾他百宝箱里的宝贝。
就这样,我花两块钱买了一双军用皮鞋,那皮鞋脏兮兮皮鞋。那皮鞋上面起了霉斑,王老五拿出一块湿抹布,给我擦掉上面的霉斑和灰尘,然后又用干布将水份擦去,就取出一袋鞋油,一擦一抹,一会儿的功夫,那皮鞋倒也铮亮铮亮。我笑了,心中有一种非常好的感觉。
选中了那双皮鞋,我又在他的百宝箱里继续寻宝,忽然间,我发现了一块手表,那手表是黑盘的,很大,只是不走针了。我以为多年没上劲了,就拧住那手表上的旋钮。上足了劲,但那分针时针秒针依然是一动不动。我说:“这是么鸟表,不会走针,要它有什么用?”王老五笑着说:“这表,可不是一般的人戴的,听说是一位**师长戴的,是一位打散的散兵卖给我的,我给了他二块大洋。”两块大洋就买这不会走针的破表?我不相信。王老五板着脸装成严肃状,说:“真的,谁骗你死谁老丈人。”我笑了:“你老丈人哪儿对你不好。你谁都不咒单咒他。”王老五得意地笑了。
我花了三块币票,又买下了这块罗马表。王老五还热心地教我这表使用的方法,他说,若是要让他走针,得到表铺里大修一下。我问,那得多少钱。王老五说,差不多十块钱吧。我说我买你这块表才花多少钱?他笑了,看你,你咋能那样比呢。你那样比修表的就不要吃饭了。我说我只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王老五说,不花这个冤枉钱也中,只要你勤拍拍,那表就走了。于是。我将那表戴在了左手腕上,用右手掌拍了拍,果然,那表的秒针就开始走动了。放在耳朵上听听,还有轻轻的走针声。但过不了一会儿,那针儿就越走越慢。后来就停下了。怎么停了?王老伍笑着说,再拍。于是,我又拍,那针儿又继续走,不一会儿,再次停下。之后,就轮番上演着这样的动作。我笑了:这是罗马表?王老五也笑了,说,这是罗马牌的“不拍不走”表,叫做:
“走一走,拍一拍,一个小时慢四刻。”叽。
我搞好了我进城的行头,就在理发铺里理了一个东洋头,中间分,五比五,在镜子下一照,额吓了一跳,这样子是洋了,大分头,油光光的,长发下是圆圆的糖锣脸,母狗眼,鲇鱼嘴,一笑仨酒窝,如果再着一身黑绸裤褂,斜挎一把盒子,甩着纸扇一摇,那就是标准的汉奸狗腿子模样了。叽。
出了店铺,唉,我感叹了一声,便自言自语说:“进城,进城,没想到进个鸟城还这么累。”
当我骑着自行车回到蛤蟆湾时,一群孩子见了我,感到非常非常好看,都吆喝他们的伙伴们:快来呀,快来呀,玩猴的来了。几位长者见了我,笑吟吟地说:“有志,你这是啥头?莫非是被狗啃成这样?”
当我回到家,进了家门时,第一个见到我的是枣针,她一见我这副模样,脸一寒,说话的声音腔都变了:
“你,你,你这是不是想休我?”
我笑了,说:“结婚那么些年我都没有真正疼过你,今个儿刚刚想要疼你,你咋说我想休你?”
“你不想休我,咋弄这打扮?你看你那头,跟二鬼子似的。”
“你看你,没文化了是吧?进城总是进城,我汪有志明天就是雉水县文化馆的干部了,我还能再日哄这农民打扮?你不叫人家笑掉大牙吗?”
枣针不再说什么了,但不说什么不能说明她就同意我这个样子,不一会儿,她还是表明了她对我进城的态度,对我不放心的心态再次表露出来。
“那,那,那,你进城,等明儿我也得去,这辈子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看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说是对我一百个放心,其实还是不放心。
我说:“去你是可以去的,不过你不能明天去。到了城里,我得住下来,有房子还好,若是没有房子,我就得与邓未来打通腿,你若去了,咋着打通腿呢?”
这一说,枣针才彻底没有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