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看到在通铺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云栖,在她旁边的是到现在还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丫鬟、嫂子们,闹这么大,这些人居然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本身就太诡异了。
云栖吓得惊慌失措,不断地哭泣,但那张脸却依旧光滑细腻,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小丫头没伤到。
余氏这才放下心,她虎着脸,冷漠地扫了一眼众人,本来就惶惶不安的众人更加紧张,深怕被点了名。
余氏最终将视线放在角落里,被滚油烫到的丫鬟,几个妈妈将她管控住,那丫鬟整张脸通红,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泡泡,有的深可见血肉,狰狞又可怖,那双眼睛已不能视物了。
她没有昏迷过去,因为疼痛让她昏厥不了,只是不断地呜咽着。妈妈们用她自己带来的布条,将她的嘴塞个囫囵,只能发出“呜呜”声。
余氏看起来温柔和婉,但她管理后院也不是靠心慈手软,不然也没法让李昶没有后顾之忧,该用的手段也没少用,倒没被吓到。
只是让妈妈们把那些岁数还小的丫鬟们带走,对于年纪小的孩子,她一直有着仁念。
其实看现场的情形,她已经基本确定了情况。
“怎么回事,谁来与我说说。”
锦瑟是最早来,了解的较为全面。角落的粗使丫鬟已经痛的说话都十分艰难,她从快吓傻的云栖口中知道了大概情况,云栖大约是太害怕了,整个说话过程都是断断续续的,锦瑟勉强听明白了,再将之整合起来。
锦瑟福了福身,条理清晰地叙述:“那个丫鬟是后厨的粗使丫鬟冬儿,平日负责府里的柴火与洗菜,今日也不知怎么的,提了一壶滚油。趁着大家都熟睡的时候,对着云栖就要浇下去。云栖又是个素来胆小的,平日总要将剪子放在枕头下面才能安心,今天睡不踏实,听到动静就发现有人要加害自己,一个激动就拿剪子划了过去,冬儿没料到云栖没睡着,手上受了伤,没握稳油壶,就弄到了自己。”
锦瑟娓娓道来,语毕,冷漠地看了一眼那自食恶果的丫鬟,这前因后果,都是冬儿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又怎会被伤到。
当然这些原话都是云栖说的,只是经过锦瑟的润色,基本将云栖的责任给摘了出去。锦瑟本就怜悯云栖年纪尚幼,懵懂进府,每每看到云栖谨言慎行的样子,就想到当年自己刚进李府的模样。
平日里拿绣物与字帖,也都是她与云栖再接触,自然对小姑娘有些熟悉和好感。
所以言语间,自然有了偏颇。
余氏没立刻回答,她并不是听信一面之词的人。
她看向离通铺不远处的剪子,上方还残留着血迹,从落下的方位,可以判断是失手甩出去的,伤口对照的就是冬儿手臂上的刺伤。
从痕迹来看,锦瑟的说辞并没有什么问题,大致过程应该出入不大。
“原因呢?”
“说是嫉妒云栖美貌。”这是几个妈妈逼迫冬儿说出来的,冬儿被伤到的是脸和手,声音是好的,再痛也能憋出几个字来。
虽然大致过程没问题,但还是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云栖与冬儿素来没交集,怎么会想到来暗害云栖,更何况云栖虽然容貌清秀,但比她美的丫鬟府里比比皆是,就是与云栖同期的,进李崇音院子的司书、司画都比云栖要漂亮许多,这个理由并不是很站得住脚。
余氏走向通铺,看着昏迷不醒的丫鬟嫂子们,让人将她们推醒,不过她们睡得太死,没丝毫反应。
幕后之人就是想着把周围人都弄昏迷了,才能方便行事。连防止人惊叫的布条都准备了,显然是有备尔来的。
冬儿一个后厨的粗使小丫鬟,哪能考虑这么细致?
余氏看着畏缩在通铺上面,头发凌乱,哭得像小猫叫的云栖,心中有些怜意。
她一张小脸被吓得煞白煞白的,连哭都不敢放大。
也幸好小姑娘自己反应快,不然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女孩家容貌何其重要。
余氏温和地望着她:“云栖,别怕,她不能再伤害你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有些事,问本人,才能了解地更全面。
云栖通红的双眼有些肿,像两颗核桃,看了眼冬儿,就不敢再看,狠狠摇了摇头,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只是哭声渐渐消失,说着就要下通铺向余氏行礼。
余氏直接将她扶了起来。
云栖一开始是真的感慨自己躲过了原本的命运,后来就有做戏的成分了。她只是个有点胆小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小丫鬟,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怎么可能临危不乱,自然要越慌乱越好。
上辈子,她连哭都是奢侈,被扔到后厨自生自灭,还被所有人鄙视为贼子,就是到很多年后还有人诟病。如今,她是连上辈子的份一起发泄了。
另一边,今天睡得特别沉的李映月,感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呼唤着。
她晚间也用了些酒,睡得又晚,这会还醒不来。
白日,她问了李崇音的近况,她已经有些时日没见到大哥了。她知道大哥还在松山书院学习准备来年秋闱,每五天才能回来一次,心情便越发低落了。
近日京城流言,大哥与几位友人出游时,遇到了杜家小姐在山溪间组织曲水流觞,被邀请入席后,一群京城名门之后一同附庸风雅,单单是听闻,就令人心神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