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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永不自由（第1页）

那之后，我继续为了都彦四处征战，和盈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只是想尽早结束战事，带着和盈去过我们的畅意人生。都彦倒还算守信，那场对峙之后不久，就在军中为我和和盈举行了婚礼。

军中一切从简，我总觉得委屈了和盈。她是郡主，从小金娇玉贵，是我挚爱之人，我却给不了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设为喜房的营帐里，灯烛下，我挑起那一方鸳鸯罗帕，看见和盈羞红了一张脸。交杯之时我同她说起这些，和盈弯眉笑起来，一句话说的叫我很是动容。

“陈翰，你因我而受的苦，过去的，和即将到来的，作为你娶我的聘礼，足够了。”

上天眷顾，战事节节胜利，只用了一年不到，战事就平息了。最后一场战役结束的那一晚，我拥着和盈站在高处，俯视着鲜血浸染过的土地。月光一向清清冷冷，这一晚却仿佛有日光的温度，河流一样流淌过整个平川。远处有隐约的胡笳声传来，士兵们围在篝火旁起舞欢庆。

我心中很是感慨，又看着柔顺立在身旁的和盈，真是觉得这一生无憾了。我俯首，亲吻着和盈的脸，我对她说：“阿盈，我们终于自由了。”

和盈蜷在我的怀里。听见我的话，她却摇了摇头，声音里甚至带着些许哭腔：“不，这远不是结束。陈翰，你知道你当初的许诺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我们永不自由。”

我诧异的看着她，急切道：“怎么会？都彦的承诺不会不作数的……”

和盈悲悯了眼，掰开我握得死紧的十指，把她的手放在我手心里。

她轻声说：“都彦只是允诺成全我们，他做到了。可是，你当初承诺他的，是你要为了他的江山，拼尽全力到最后一刻。除非你死，否则无法停止。若不是如此，都彦不会如此轻易松口。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来我教给你的，还是太少。你的心机，又怎么能和他相比？”

我握紧了她的指，强忍了怒意问道：“就当我大意罢，但当时你一定料到了这后果。和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

和盈只是回望着我，轻轻柔柔的笑，眉梢眼角的温柔胜过月光汇成的河流。

“因为那时我和你一样啊，想着只要能在一起，管他什么后果呢。”

我心中一恸，紧紧地抱住她。就算不得自由又如何，她就是我的自由。我甘愿为了她画牢自封。

都彦为了稳住军心，假意要封我为王，然而北境不稳，我不得不用王位换取北境的安宁。都彦又封我为开国将军，赐姓北辰。他登基的那一天，我带领着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跪伏在他脚下，我心里是有些不平的，然而我不得反抗。

我跟着都彦回到了京城。

都彦是天生的帝王，得失权衡，帝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我看着我的弟兄们一个个被削减了手中的权力。而李安商，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兄弟，与我有换刀之谊。依他的功绩，本应封王拜将，然而都彦却挑着他的错，指派他去戍守北境。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是我们这样手里满沾着人命和鲜血的，要寻个错处实在太轻巧不过。然而谁不知，北境王族仍在，安商去了，明说是戍守，看在王室眼里，便是一种监视。这样，又怎么会让他好过。

我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在我看来，没有了权力，也许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起码，可以保一家人安全无虞。

安商怀着一腔怨怒来找我，话里话外都在指责都彦的背信弃义。他暗示我，趁着手中的兵权还在，只要我愿意和他连手，推翻都彦简直自立易如反掌。那时，他会和我平分天下。

我并非不动心。那时我尚血气方刚，还有未泯的称霸天下的豪情。并且，我深恨都彦的设计，让我从此后行事处处掣肘。

然而，我却并没有答应安商的提议。我已经累了，不想再起战事争端，再者，我已经有了弱点。有弱点的人是无法所向披靡的，战场一星半点的犹豫和顾忌就会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安商极度失望，声声都是指责：“陈翰，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从前你绝对不会不管兄弟们的死活。自从你娶了姜和盈，你就成为了依附姜氏这课大树的藤萝，成为了他们手下的傀儡。你的正义，你的血性，全都喂了皇权，喂了你的富贵温柔乡！”

安商说完，甩袖出门而去。

“安商，”我叫住了他：“我不是从前的陈翰，但都彦也不是从前的都彦了。你多保重。”

安商的背影晃了晃，没有再回头。

胜利的这一天，在那些四处征战的日子里，我们向往了多久，渴望得心都在疼。我的兄弟们，他们是那么的信任我，甘愿把他们的性命都交给我。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们却都各自散了。我们失去了并肩而立的理由，就再也没有生死与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