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都还记得,她五岁的时候,得了喜爱的玉葫芦,拿来送给太后,太后却当着她的面将玉葫芦摔碎,说:&ldo;哀家不喜欢你的东西,以后没有哀家的允许,你不准迈进重华殿一步。&rdo;
舅舅及时来接她,太后又指着满地的玉瓷片告诉舅舅:&ldo;哀家想借她的玉葫芦一看,她宁愿摔碎都不肯拿给哀家。&rdo;
那时候她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受了委屈只会嚎啕大哭,窝在舅舅怀里哭了许久,眼睛都哭肿,最后才为自己争辩一句:&ldo;舅舅,我没有摔碎玉葫芦。&rdo;
好在舅舅相信她,那一晚哄了她许久。可是舅舅贵人事多,他是皇帝,他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偶尔舅舅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总会以各种理由责备她。
宫里的事她已忘记一大半,但太后刻薄嫌弃的口吻,她至今记忆犹新。
内侍见令窈迟迟不肯接信,想起太后的吩咐,有意替太后训导,催促:&ldo;郡主,难道你想抗旨吗?&rdo;
&ldo;普天之下除了舅舅的旨意,任何人的旨意都不配称作圣意,一封书信而已,我接不接它,无关紧要,怎能称作抗旨呢?难道皇位上换了人坐,帝君不再是舅舅,而是太后?&rdo;
内侍涨红脸,张嘴欲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好向太子求助:&ldo;殿下,你看她‐‐&rdo;
太子:&ldo;表妹说得没错,这封信她既然不想接,那便发回去罢。&rdo;
内侍呆住:&ldo;殿下‐‐&rdo;
&ldo;都知一路辛苦,早些歇下罢。&rdo;说完,太子牵过令窈衣袖,从正堂离去。
待走出花架墙,令窈细细出声:&ldo;明都知在太后面前深得宠爱,方才表哥对他那般说话,难道不怕得罪太后吗?&rdo;
太子放缓脚步,眉眼笑意淡雅,袖中一只手游荡往下,指间夹着的衣料变成她的芊芊玉手。
他摩挲她修剪齐整的蔻丹边沿,道:&ldo;虽然不知为何父皇会忌惮皇祖母,但我并不怕她,得罪与否,我并不在意。&rdo;
&ldo;小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强硬过。&rdo;令窈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话颇有忘恩负义之嫌,连忙添上一句:&ldo;每次她无缘无故要罚我,你虽不会替我争辩,但你每次都会替我受下,我心中感激你,一直都是。&rdo;
太子笑了笑,黑曜般的眼眸如活潭流水,水中映衬一汪清月,眼中月是心上人,他凝视她,道:&ldo;我是储君,太后即便想罚,也会慎重考虑,所以我替你受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rdo;
令窈想起儿时的事,神秘兮兮贴到太子耳边,笑道:&ldo;表哥还记得重华殿宫门一事吗?&rdo;
太子回忆旧事:&ldo;自然记得。&rdo;
令窈有些难为情,嘟嚷:&ldo;那次我差点以为你又要替我受下,见你从重华殿出来,急得骂你是蠢蛋。&rdo;
太子眉眼弯弯:&ldo;你悄悄在重华殿宫门上刻下&lso;太后是个老妖婆&rso;,太后暴跳如雷,却没有证据,我怎会自投罗网,替你认下?&rdo;
令窈大笑,挽了太子的臂膀,道:&ldo;她本来就是个老妖婆嘛。&rdo;
太子怜爱地轻戳她眉心,浅叹:&ldo;你在宫中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外人只道你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其中的心酸,太后对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莫说是一个幼童,便是一个成年男子也经不住那样的挑剔打击。&rdo;
令窈想到年幼时曾被太后百般厌弃的事,喉间一哽,笑意苦涩:&ldo;我虽自小丧父丧母,但有舅舅和表哥陪伴,并不心酸。&rdo;
&ldo;表妹向来坚强,从不轻易掉眼泪。&rdo;太子感慨,&ldo;那时是我和父皇疏忽,未能时时护着你。&rdo;
&ldo;我能护着我自己。即便要落泪,也只落给表哥和舅舅,才不要给那个老妖婆看。&rdo;令窈咧嘴笑,将不开心的情绪甩到脑后,问:&ldo;表哥何时回宫?&rdo;
提到这个,太子有所犹豫。
他原本打算在临安待两个月,好好同令窈叙旧,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告知她那个酝酿已久的提议。
自太后擅自为他遴选东宫妃嫔那日起,他心中便打定主意,要来临安找她。
好不容易等来苏溪赈灾的机会,即便早就知道会被父皇训斥,他依旧坚持改道临安,为的就是来见她,亲口将那句话告诉她。
太子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
太子步伐加快,令窈不明所以然:&ldo;表哥,是有急事要赶回璞玉阁处理吗?&rdo;
太子道:&ldo;对,天大的急事。&rdo;
令窈一听,不敢再耽误他,连忙放开手:&ldo;那你快去。&rdo;
她的手刚收回,就被人摁住,太子牵起她的手,好让她重新挽住他的臂膀:&ldo;这件事与你息息相关,得请你与我同去。&rdo;
令窈疑惑:&ldo;与我有关?&rdo;
待入了璞玉阁,太子屏退左右,屋里就只剩他与令窈两人,他取出一尊玲珑小巧的玉印,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
令窈定晴一瞧,大惊失色:&ldo;这不是太子妃的玉印吗?&rdo;
太子:&ldo;对,正是太子妃玉印。&rdo;
&ldo;你拿这个给我作甚?&rdo;
太子呼口气,一字一字道:&ldo;因为我不想将它给别人,太子妃的玉印,除了表妹,没有人配用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