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静了下来。
裘浅山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浮悬于半空,身下是微微起伏的草原,阳光穿过乌云,溅落满身。
这一夜,他睡得很香很沉,像一个真正的大男孩。
翌日清晨,将醒未醒,裘浅山闻到米香,他抽抽鼻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吃点固体了,意识渐渐回笼,他开始盘算今天得找主治大夫问问自己大概多久可以出院,已经花了多少钱,还得把垫付人的联络方式要来
“美少年好看吗?”
裘浅山识别出这是病友何磊的声音,遂睁开眼往右偏了偏头。
就见何磊的女友坐在他床边,正举着根香蕉对准何磊,可眼睛却毫不掩饰地望向自己,神情间像是在憋笑。
何磊拨开几乎捅进鼻孔的香蕉,瞟一眼裘浅山,又看回自己女朋友,垮着脸问:“你礼貌吗?”
女孩一下子笑出声,肩膀颤动,停不下来。
虽然弄不懂女孩在笑什么,裘浅山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这就是银铃般的笑声吧,可真好听。
许是从表情猜到他的疑惑,何磊摸摸女孩头发,无奈摊手:“别问,问就是后悔。”
女孩愈发收不住,捂着肚子直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起身,给裘浅山送来根香蕉:“我叫缪妙,喊姐就行。”
毛毛也醒了,正定定望着他们这边,缪妙又跑回去掰下根香蕉,笑眯眯递给小孩。
毛毛抓住缪妙的袖子,轻声说了句什么,缪妙一笑,伏低身体,贴着小孩的耳边嘀咕。毛毛听着,看看何磊,又看看裘浅山,忽地弯起眼睛,咯咯笑出声。
裘浅山顺着小孩儿的视线看向何磊的脑袋:一觉醒来,用来固定纱布的兜网上滑,碗似的扣在头顶,在侧上方顶出个滑稽的小揪揪。
再摸摸自己的脑袋,懂了,同款。
裘浅山欠坐起身,学着何磊的模样,抱臂,歪头,皱眉。
同款,不同型号。
缪妙和小家伙同步喷笑。何磊也回过味来,故意晃晃脑袋,头顶的小揪颤颤巍巍,毛毛笑得愈发开怀。
可裘浅山却留意到,毛毛妈红了眼眶,悄然背过身去。
送餐人员推门进来,核对姓名,递上一份份早餐。
裘浅山喝掉整碗小米粥,一滴没浪费,果断决定明天必须开始吃肉。
趁护士挂液的功夫,他挪动着去了趟卫生间,行动已然自如许多。年轻的身体生机盎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日都在好转。
输上液,裘浅山重新躺好,舒服地透出口气。
他看一眼输液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积蓄体能的同时继续规划后续。
正入神,头顶上忽然有人发声:“请问,是邱朗朗吗?”
裘浅山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他定了定神,在睁眼前通过对方的声音作出判断:陌生人;中年往上;端肃却不失亲和。
他深呼吸一下,缓缓睁开眼——果然,两位身穿暗蓝制服的人笔直地立在他的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