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她便看到,她坐在树下石凳之上,暖阳从一颗巨大的松木的间隙间撒下,拂落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肌肤甚是剔透,素日里胭脂双唇,此时乌了一片。
那双大大的眼眸,此时却愣愣的瞧着前方,脸上神情悲戚,不知所想。她方走进,她似乎就发现她来了,只见她本是悲伤的脸庞,霎时如一朵灌注了生命之力的娇弱花朵一般,开出了一朵极为灿烂的笑靥来,轻柔的声线带着愉悦的音调,“青提君?”
晏初脚步一顿,而后又慢慢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立住,缓缓唤了一声,“芙蕖上仙,是我,润泽。”
她话音方落,便见她神情有了一丝的变化,似是有些失落,本是上挑的双眉,也微微放平了。唇角有些僵着的笑容,此时却体面的又笑了笑,“原是润泽神君,来,坐。”
说完,她莹润的指尖摩挲了下石凳之上,似乎是想替她拨开落叶,再摸索了下,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身体可还难受?”润泽将她的行为看在眼底,心下也不禁叹了一气。她今日过来,便是要替她开心眼之术的。
“还好。”她方说完,便又低头猛烈的咳嗽起来,见她忙抽出手帕来,便知晓定是伤及了内里。她思索了下用词,便开口道,“芙蕖上仙,听徒儿说,你眼睛……”
晏初虽未说全话语,然而该明白的都会明白。芙蕖缓缓点头,“看神君行动,似是眼睛并未受损,那边大好。”
晏初唇上笑意未减,她展目远视,层叠山峦,远如泼墨,近如苍松之绿,层层生命之力,生机勃发。只可惜,此下看来,竟是少了些乐趣。
以往便觉琉璃色变,不过是寻常事物。如今方觉,当是有且珍惜之事。
“上仙莫要伤神,我此次前来,便是来替你开心眼之术的,那日我从老祖处师承,此术可解双眼不便之用。”
“心眼之术,此话当真?”芙蕖神色似从一潭死水中豁然获得了生机一般,欣喜之情跃然于脸上。见晏初再次点点头安抚她,她便一下抓住了晏初的衣袖。
“润泽君,那便劳烦了。”
语毕,二人盘腿对坐,而晏初缓缓闭上双眸,顷刻,有丝疑惑的微微偏首,她于一丝神思中,并未能看见芙蕖的心眼。
应是自己初次使用,技能不熟练。她蹙了下眉头,依样画葫芦,将元气引渡在指尖,轻点她心脉之处,一道淡淡的金光自她指尖冒出,化作了一道小金鹤的模样,从她指尖脱离,围绕着芙蕖跑了一圈后,安然入了心间。
“好了,你张眼瞧瞧,是否可见?”
随着晏初话音落下,她微微张开双眸,睫毛颤动了几下,又侧向一边,茫然神色现于脸上,“为何……还是看不见?”
什么?!
晏初亦是十分的意外,当日老祖便是如此帮她开了心眼,怎生在她这里便不灵了?然而她一时也不知是何处出了纰漏,只得道,“我传音让老祖好生瞧瞧,你也莫要着急。”
晏初瞧着她的神色由茫然变得焦急起来,只得又宽慰几句后,便从袖间拿出符纸,对着它说了几番话语之后,吹了一口气,符纸便化作纸鹤,飞远了。
然而等了许久,皆未见纸鹤返回,芙蕖便道,“润泽神君,若有事可先回去忙着,我这厢亦不着急,若是老祖来了,我唤你便是。”
晏初思索了几番,便点点头,芙蕖虽如此说道,实则便是因有事,不方便自己在此,隐晦的暗示自己可先行离去。
她离去之时,又路过了那鹤群之地,发现有一小鹤赫然立在一颗松树之上,瞧着她来了,竟是屁颠屁颠的跟着,晏初走一步,它便动一脚。晏初回首,它便发出“喔”的叫声,平缓而有韵律。
她一路便施施然的回到屋内,小鹤也一路“喔喔喔”的回到屋内。
晏初:“……”
小鹤:“_”
它那脸上的神情,应该是笑?
“去玩罢”说罢,晏初从手中仍出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后,缓缓落地。嗯?它没衔着?
她权当已经给了玩具一般,挥挥手,便在跟前施了道屏障,往里走了。她心中所想,却是小道姑之事。自她清醒以来,曾呼唤过它数次,然则无所回应。
但仍有一物,可证实自己的推断。比她仍身处书中,更为有说服力。于是,她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山河社稷图来。
当日八头巨蛇被她扔了进去,而它又是得了小道姑姻缘值攻克下的,如若此时八头巨蛇效应仍在,便是铁证如山了。
她精神抖擞的将山河社稷图拿出,朝空中一掷,只见其平缓的铺开,灵气四溢的飘动在空中,她一个提气,纵身一跃,便进了图中。
山河社稷图内的灵气更是繁盛,她甫一进图中,便觉四肢百骸十分的舒畅,足尖缓缓轻点,便停落在茅屋之前,那日觉信等人应也是候在此处罢。
思及那日之事,仍是胸有郁结,她缓缓吐纳一气后,转身展望远处雪山崖顶。她记得,那日便是将它困在了那处。于是,她脚尖又是一点,便朝着雪山而去。
与底下青郁苍松有所不用的便是,便连风划过脸庞,上头皆是骤风四起,冰渣寡味,她上到洞顶之时,浑身皆盖了一层小冰渣,双睫之上甚有一层雪霜。
然而,洞内却空无一物。她本有些发凉的指尖,微微扶了扶那嶙峋的洞壁,心下一时涩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