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嬷嬷只当她玩得疲累,没有放在心上,耐心地从旁叮嘱她见到太后需注意的琐碎事宜。
归娴想着如何反击赵红药,只听得一句入了耳中。
“太后素来喜欢清静,无事不会召见人,行礼之后莫要妄自开口揣测来意,直接问清楚即可。”
古千绝策马跟在车旁,见她螓首歪在车窗,似并没有听甄嬷嬷的话,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想提醒她认真听,心里却又闷着火气,不愿与她说话。
归娴被他一点,以为他是提醒自己已然入宫,突然就坐正,忙掀开车帘看向车外撄。
宏大的宫殿,金瓦辉煌,无甚新意,相较于狼族的,实在是差了太多。
要说这大周是最弱的一国,半点都不夸张了偿。
且这满宫里都是先帝死后的沉郁之气。
不知为何,殿上又挂了白绫。
森森的白与那金灿灿的琉璃瓦相较,像极夏侯琨玉那张不喜用胭脂的白脸,冷得可怖。
三皇子这生辰,压根儿无法大肆置办酒宴,也无人敢去大张旗鼓地送贺礼。
这会儿,任何的喧闹庆贺,都会落入敌人口舌。
一条对先帝不敬之罪,便能叫获罪者,死无葬身之地。
马车直接抵达西宫门前,归娴下车时,古千绝和乐琴乐棋以及一众护卫都被要求止步,只允许她带甄嬷嬷一人在身边。
归娴坚持带古千绝,德公公笑道,“小姐,这里是后宫,进来的男人除了皇帝与皇子们,便是如我们这样的人了。”
“娘亲有命令,让我带着他呀!我怎敢忤逆?”归娴干脆就坐在了高高的门槛上,“太后宣召,若耽搁了,还是德公公自己负责吧!”
古千绝被她的赖皮劲儿逗笑。
德公公挫败无奈,就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刚才在街上突然失踪,已经吓得他半死了。
“罢了,咱家怕了大小姐。古护卫,一起走吧。”
古千绝伸手,便自然而然地握住归娴的手肘,把她扶了起来。
甄嬷嬷忙打开他的大手。
归娴揶揄看了眼古千绝,“古护卫,还是多学学规矩吧。”说着,她又忍不住看他的衣服,“好看,越看越好看!”
他就被夸得退了两步,跟到了她的身后去。
冗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旁是高达两丈的红墙金瓦,四处静谧异常,听不到笑,也听不到哭,仿佛一滩死水,要把人溺毙似地逼仄。
因为古千绝和甄嬷嬷陪着,归娴一路行来,并没有恐慌。
当抵达太后寝宫时,身上只是出了一身细密的汗。
甄嬷嬷也在她身边呼呼直喘,两人相视,忍不住笑对方的狼狈。
古千绝却瞧着归娴,猜不透她为何累成这样,还觉得开心。
这女子似乎总是能穷开心。
太后在里面,不知为何时见她……
倒是德公公,瘦丁丁的,竹竿似地,似乎是走习惯了,帮忙拿着给三皇子的贺礼,竟是气息也没有紊乱。
*
古千绝和甄嬷嬷被要求留在殿外,归娴独自迈进去,看到了满殿的人,脚步略停了一下。
众人竟皆是一身白衣,就连寿星夏侯琛,亦是白袍罩身。
大殿内六根恢弘的飞凤金柱支撑,牡丹长毯两侧是飘着冰块的嵌地水池,里面还有红鲤在游。
归娴从牡丹长毯经过,就似从水面上穿过一般,蓝色蛟绡纱袍曳地,在背后沙沙作响,确定脚底是石板,她才加快脚步。
这满殿恢弘肃冷,与外面却似两重天,天光却似透不进这大殿的牡丹纹的门窗,四处冷风幽幽,愈显得踏入地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