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韩香骨问。
“老韩,我不能死在这儿。”
卫褚成了玉门关的笑话,将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男人一点也不在乎,只想活着。
“老韩,只要能活下去,活着见到我妻女,莫说做狗,就是吃屎我也愿意。”
——
自伏灵十八年三月份开始,魏国各州陆陆续续,有府县捕快押解来服军役的流放犯。
算算时间差不多。
伏灵十七年九、十月份秋收,有的地方闹旱灾,有的地方闹洪灾,蝗灾。
交不上赋税那就只能服徭役。
九、十月份出发,路途遥远,六七个月抵达西垒塞长城,可不就到伏灵十八年三四月份了。
流放犯中竟有不少胡州湘绣县人士。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天天下值后,卫褚便与老乡们蹲坐在玉门关城池城根下。
望着大漠壮美风光,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边聊聊家乡亲朋趣事。
大漠气候无常。
进入五六月份后。
白昼阳光灼烤的盔甲滚烫,入夜后又冷的人直打摆子。
太多士卒染疾,有的上吐下泻,有的血肉溃烂,仿佛一具步履蹒跚的尸体,隔着很远便能嗅到腐臭味。
与来自肉身的痛苦相比,内心的煎熬最为折磨人。
西垒塞长城士卒多为地里刨食的老百姓。
看守烽火台其实比种地轻松多了。
可在家乡,爹娘妻子儿女就在身边,再苦再累内心也是充实的。
而在西垒塞长城,士卒们要面对的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大漠,是比霜雪更寒的燕山月。
是凶残暴虐的匈奴骑兵。
还有无孔不入的孤寂。
白天还好。
入夜后,那一位位伫立城墙之上,静静遥望故乡方向的烽火台小卒,在高悬明月映照下,活像一尊尊石像。
韩香骨见过堂堂七尺男儿,喝了一碗马尿后,便如小孩一样嚎啕大哭,满地打滚要回家找娘亲。
也见过脸皮薄的,直等夜深人静时,跑出石头房,寻一僻静处,抱头呜呜,哭声之悲戚,仿若女鬼。
——
光阴似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
恍惚之间,伏灵十八年便从指缝间悄无声息溜走。
伏灵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