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一匹名叫亚历克斯的小马遇见了露娜公主,看到了她的鬃毛也在不断飘动。现在,她能感觉到风就像从井上拂过一样拂过它。
“其实挺久了。”余晖从她身边转过身,走到井边。她用一只蹄子而不是用魔法转动着曲柄。古老的橡木条发出吱吱的声音将桶沉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吗?我的一部分看到了你对空虚的世界和我们支离破碎小马们的痛苦。我哭了,因为是我们造成的这样的痛苦。我们救你们的本意是好的,但我深知那时我们所做的全错了。我们假设人类能像小马一样思考——如果你们的统治者希望你们独自静静地活到老,他们代表的是你们的意愿。”
余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当我遇见你,带你去了艾奎斯陲亚时,我就知道我们错了。人类确实与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但你用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整个世界。你深知我们所造成的痛苦,且向我展示了你所看到的世界,帮助我理解它。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等着你。”
某处传来了水花击打的声音。余晖走到曲柄的另一边,用前蹄把它沿相反方向转了过来,把绳子吊了回来。
“但自此之后。我看见了你很多次。你上不来这儿。”
天角兽笑了笑。“即使是智者也要依赖于他们的假设。上次你看到这片海岸时呼唤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想到你会再来。他们想的是,给予你的东西已经被别人分光了。他们让我独自评判你。”
亚历克斯伸出了一只蹄子,像是要接管打井的工作。
余晖用一点点魔法把她推了开来。“不,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我这回必须得做些什么。如果你想帮忙,你必须引导另一个人来这。”
档案坐在后面看着。木头嘎吱作响,绳子盘绕在它周围,滴下的东西很清澈,还发着光。“但那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说的……”
“评判?”余晖停了一会儿,她似乎因用力而上气不接下气。她喘了口气,然后回答道,“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天界,”档案回答。“魔法的来源。”
“没错。”余晖搭在了曲柄上,好让水桶掉不进下面的井里。“你可以看到世界的形状和图案。你的眼睛能看到建筑物和星星,因为它们对你很熟悉。但你真正看到的是……”
她又开始摇了起来。亚历克斯现在几乎能看见水桶了,它就在井的矮墙下面。
“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所知道的一切,从地心引力到你母亲玛丽,都存在于这里。这里所做的改变也会同时影响下面的宇宙,无处不在,无时不刻。你在这里散步时没杀死过昆虫们,对吧?”
“嗯。”档案颤抖着,让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既然余晖已经解释了她在哪里,现实就变得清晰了。井里的石头看起来像石头,但它们并不是。每一块都是中空的,上面写着上百万紧挨着的法咒符文。所有的一切——这个结构,流动的沙丘,甚至她自己——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的天哪。”
“算是吧。”余晖终于摇了上来,又推了一下,把木头锁死。水桶现在就挂在井顶附近,里面发着光。那是一种沸腾冒泡的液体,一种清澈明亮的液体。“这条路本身就是用来评判走路者的。在这里找寻你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的灵魂形成我们的一个真相。当你成为记忆的时候,你其实已经这样过一次了。”
余晖从井边举起了一个小木杯。它很古老,磨损得厉害,没有把手,也没有可以让它在任何面上保持稳定的平缓的杯底。她把它放进桶里,然后装满液体拿了出来。她把它放在档案前面的地上,小心翼翼不让哪怕是一滴撒出来。
“行吧。”档案仍旧原地坐着。“我准备好了。”
余晖点了点头,她鬃毛的火焰似乎更旺了。她周围的热量足以使肉融化,使血沸腾,使骨头炭化。档案坐着不动,杯子和里面的液体也没有动。在她经历了许多死亡的痛苦之后,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除此之外,她一条命都没剩了。“以前从没有过谁这一路上杀死了那么多生灵的。”
“我为他们的痛苦感到抱歉,”档案回答。“但人类不像小马,我们不会坐等别人帮忙。我们得做点什么。”
余晖点了点头。热浪一直笼罩着她,将她由内而外烧灼着。尽管如此,档案还是没有烧着。她只是吐出了实话。“当你回到下面的世界之后,你会怎么做?”
“我会信守那些诺言的。”
火焰熄灭了。余晖的鬃毛又飘回到了她的肩上,在闪耀的风中微微摇曳着。“我就知道,”余晖说着,把木杯推到了她面前。“我只是想确认你说到做到。这条路通向的地方并不是痛苦的终点。在我们的星球上还有很多条这样的路。”
“很快就会更少了。”亚历克斯伸出蹄子将杯子拿了起来。她不需要别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喝下去了。液体的火焰没有味道,没有物质,更没有质地。然而,它比余晖的鬃毛燃烧得更旺,它的光是如此的明亮,它穿过她的全身,进入了永恒的无尽之湾。
她消失了。
档案像流星一样穿过宇宙的海湾,在黑夜和战争的黑暗中飞驰而过,一直到她的尸体仍然毫无生气地破碎地躺着的地方。战斗还在继续着,小马们接连牺牲。那是她的小马们。把她拉回这里的希望之光已经十分暗淡。
档案有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力量。这股力量的一部分给她带来了画面,通过画面,她可以看到真相。她会从这具尸体开始——这毕竟是一个她还有能力挽回的东西。毕竟,她知道所有曾经写下过的治疗法咒。
箭被她意志的力量猛地从她身上拔了出来。50种不同的法术在她脑海中自由地发挥着作用——每种法术都在治疗着她对应的伤害。模糊的血肉重新缝合在了一起,刺穿的器官又被密封了起来,血液流回了适当的地方。再来是骨头,然后焦黑的皮肤脱落了下去,新鲜的皮肤重新长出来覆盖了上去,同时长出了健康的绿色皮毛。接着就是翅膀,精巧的肌肉和骨头各自回到了原处。长时间不见的羽毛又长出来了,波浪一般覆盖着新的皮肤。最后就是角,是一个她从未有过的,救小马们时必备的魔法的聚焦点。
档案吸了口气,突然抖动了一下,她的心脏开始跳动。她周围液体般的火海在她的头旁边凝结着,她曾经烧焦的鬃毛和尾巴都变成了烟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深绿色的,鲜活的力量。
她咳嗽了几声,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痰和鲜血。她被敌人包围着,后面的警卫正在冲锋,新的投石机的木轮压着泥土和旧水泥行进着。当她站起来举起武器时,武装的小马转向了她。这次没有弓箭了,但是有用来保护投石机不受小攻击的刀枪和长矛。
“杀了她!”她意识到她现在能理解小马了。长矛飞了过来,档案变得紧张起来,许多是受魔法移动的,更多则是被投掷过来的。
她让所有的长矛都停了下来,几十根锋利的金镞木矛都冻结在她周围的空中。她让它们从哪来回哪去,几十名士兵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