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是音乐老师的课,但一年级没有音乐老师,数学老师程瑞从办公室出来找自己女儿时看到徐佳语蜷在地上连忙跑过来看她。
“徐佳语?徐佳语!”程瑞扶着徐佳语的胳膊小声唤她,见她一身冷汗又不出声便抱到办公室。
忘了说,小学一年级在一楼,隔着校门后的空地就是办公室。
办公室前面的操场正在上体育课,程瑞的女儿孟清扬看到母亲抱着个小孩上楼去都没来抓自己去办公室学习感觉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溜儿小跑追过来。数学组老师基本都去上课了,程瑞把徐佳语放到自己位置上后拿手机给徐平打电话,看到孟清扬进门后安排自己女儿照看一下徐佳语:“扬扬你看一下她,她不舒服,妈妈去给她妈妈打个电话。”
孟清扬自是应下,过来盯着徐佳语看。徐佳语这会儿终于缓过劲能说话了,她对孟清扬道:“麻烦你和程老师了。”
“不麻烦,托你的福我不用写作业了,这节体育课我妈每次都上一半把我拖来学习。”孟清扬把手放在徐佳语手上,“你还好吧?你怎么啦?你长得好可爱呀,我叫孟清扬,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佳语张了张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最后告诉她:“我叫徐佳语。”
“你就是徐佳语啊,那你比我小是妹妹呢。”孟清扬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我在你后面那个班,我妈老是夸你,说你特聪明。你到底有多聪明呀?”
“我不聪明,我语文不及格。”徐佳语很诚实。
“一两次不及格也没什么啊。”
“一直不及格,我妈气得把卷子都撕了。”徐佳语有些着急地想向对方澄清一样,她说完喘口气然后强调道:“我不聪明。”
孟清扬靠上椅背:“那我妈为啥说你聪明啊……等一下,”孟清扬突然想什么,俯过身小声说:“你说你妈撕你卷子?我妈在跟你妈打电话诶。”
门外,程瑞挂了电话碰到徐佳语的班主任。程瑞刚好喊住问她:“徐佳语在班里被谁欺负了?”
班主任皱眉停下:“嗯?”
“她在楼梯那趴着站不起来,我……”
“自己皮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吧,”班主任不欲多谈,整理着手里的教案往语文组走,“估计不想上课才装起不来,差生都这样。”
“李老师,再怎么样……”
班主任站定盯着程瑞:“程老师,我知道她数学好你喜欢她。但你知道她语文多差吗?看图写作直接交白卷,是个人都不至于交白卷,全年级就她一人空着。她要真是个蠢的傻的也就算了,她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学,不想学就是差生,谁都救不了。”
程瑞蹙眉没有说话,班主任继续说道:“你若真为她好就让她别的科目也上点心,你看看她的成绩,是跟我有仇吗?”说完甩步走了。
程瑞透过门看两个小孩,办公桌和摞起来的试卷练习册挡住了她的视线。
程瑞一脸惆怅。
徐平来到学校,见到孟清扬陪在徐佳语旁边。徐平谢过程瑞后又夸赞一番孟清扬懂事体贴,然后将徐佳语接回家,问她怎么回事。徐佳语看着母亲着急担忧的脸色咬住下嘴唇,刚要开口就听见母亲抬高了声音:“别咬嘴!扭扭捏捏的不像我徐平的儿子!”
徐佳语松开嘴唇,从季星被扒衣服开始说了。
这座县城很小,小到只要留心学生们的家长之间几乎都见过面。徐平知道盛润他妈黄日凤在工会外巷子的洗浴中心前开小饭馆,她晚上寻过去要盛润道歉。
“那不可能,俺儿子成绩好,怎么可能动手打人,打也是你小孩先招惹他。”
徐平看黄日凤尖嘴猴腮地得意洋洋,知道自己说不通了,转身要走。黄日凤在后面得意得仿佛自己满占了道理:“说不定是小孩撒谎,年纪小最容易不学好了,还是得好好学习,姐啊你注意点小孩。”
徐平没理她。
这事儿不能想,越想越气,徐平回家后看到对着语文试卷发呆的徐佳语心里火气又上来了。这次倒是没发火,她站在房门处喊徐佳语,徐佳语转过头。
“你要是成绩好就不会有这种事,我小时候全校哪个小孩敢跟我动手。”徐平心绪难平,用力压下口气后撂下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去洗澡换衣服了。
贺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徐平路过她就说:“你不也当过民师吗?范利在北城实验当小学教师你看天宇成绩多好,她还是教语文的。”
“那你怎么不去你儿那?我都帮范利从乡小转到北城实验了,你去跟他们一家团聚啊。她还要评职称,看在我面子上不会撵你走。”徐平日常其实都哄着贺芳,主打一个相安无事,今天实在是徐佳语被踹她着急。
贺芳又不说话了。
徐佳语在家是不被允许关房门的,所以她全部都听到了。
徐佳语的心情很复杂,她终于对成绩好坏有了明确概念但她写不出东西也是真的。她写“天是灰的”被老师打叉,因为天是蓝的;她写“太阳扎人”被老师给“鸭蛋”,因为太阳是温暖的;她写“小红被打扰了,她不想跟陌生人玩”被老师点名,因为小红“非常感谢小明来当她朋友,高高兴兴地拉着小明的手跟小明走了”……
母亲教导她要诚实。徐佳语有些发愁。
徐佳语发愁的不止这一件。搬家后这段时间她总结出一个规律,就是母亲每天都会发一次火,早晨母亲临走前已经因为她吃饭慢说过她一次了,她就以为晚上便是风平浪静一片祥和,谁知因为一个咬嘴唇被杀个回马枪——“回马枪”是这么用的吗?然后母亲出门,回来后又让她自己看着办。
原来一天不是只有一次,徐佳语苦恼起来。
其实徐平不是让徐佳语看着办,但徐佳语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