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竟是展昭。
“端木翠,”展昭看了端木翠一眼,又示意了一下周遭,“众目睽睽之下,你不会就要土遁吧?”
端木翠这才了然身居闹市而非端木草庐,很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忽而想到什么,展颜一笑,拍了拍展昭肩膀:“展大人、展护卫,你真是好福气,帮我把玉钱付了,我解你此厄。”
说着嘻嘻一笑,将老玉在展昭面前晃了晃,步履轻捷地去了。
“果然是……什么时候都不吃亏。”展昭低头自腰囊处取出银子,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线香燃起,香雾袅袅,那细致眉目的女子,双手合于胸前,虔诚低语:“今日展家过府议聘,小女子心愿得偿,叩谢月老媒恩。许氏琼香愿折二十年寿元,以谢月老成全。”
语毕,缓缓屈身,双膝跪于蒲团之上。
一拜。
那贴于墙上的月老贴像忽地翘起了边角。
二拜。
那月老贴像整个自墙上剥落,飘飘悠悠浮于半空。
三拜。
月老贴像平平展展,自窗扇罅隙处伸展而出。
礼毕,起身。
目光所及,许琼香忽地脸色惨白,跌跌撞撞上前,伸出手指,颤巍巍抚向空空如也的墙面。
窗外,端木翠将贴像缓缓卷起,低低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回至端木草庐,端木翠直奔灶房,屈指在灶台上连叩三下:“举火。”
呼啦一声,灶膛中火起焰灼,端木翠将手中纸卷揉成一团,径自扔进了火中。
就听得有人啊呀一声惨呼,手脚并用,自火中往灶口爬来。觑着那脑袋伸出灶口,端木翠毫不客气,一脚踹了回去。
那人又是一声怪叫,奋力再次向外爬,这一次端木翠倒没有为难他,端了把椅子,悠然坐于其上,专等那人出炉。
那人一出灶口,满屋乱跳,呼哧呼哧着扑打身上火焰。端木翠冷眼打量,但见那人尖嘴猴腮,两撇山羊胡,一双绿豆眼,身上的衣服补丁缀补丁,眉毛被烧得不剩下几根,乱蓬蓬的头发还冒着焦臭余烟。
蹦跶了一顿,那人忽地停下来,恶狠狠看向端木翠:“你戏弄月老,该当何罪?”
“呦,还真把自己当棵葱呢。”端木翠斜眼看那人,“月老三,我要是把这事捅出去……你想着,你还能在阳间蹦跶几年?”
月老三忽地便矮了一截,伸手指端木翠:“你你你,你知道我是月老的……”
端木翠懒懒靠于椅背之上:“月老三兄弟,月老大位列仙班,对满月结绳,掌人间上等良缘。月老二修成精怪,对缺月结绳,牵男女中下姻亲。剩下你这月老三,资质奇差,凡胎俗骨,本来早该堕入轮回,偏偏两个兄长怜你是幼弟,偷偷与了你赤绳红线,让你在世间打着他们的幌子招摇撞骗,姻缘乱牵一气,混骗那些痴男怨女的寿元苟延存世,我说的是也不是?”
月老三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做垂死挣扎:“我也不是全都是混牵一气,有好几次我也牵成了良缘的……”
端木翠冷笑:“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你胡牵出几个良缘,你就有理了?”
月老三不吭声了。
“展昭和许琼香的红线,是你牵的?”
“是,”月老三极力拔高自己的牵线动机,“我见那许家小姐挺可人的,跟展昭登对得很,有心成人之美……”
“是贪许琼香二十年寿元吧。”端木翠一语道破。
“算是吧。”月老三倒也不赖皮,“可是那样一个出身门第模样都不差的姑娘,为了能跟展昭在一起愿意折损二十年的寿元,不是怪可怜的吗?她也没有别的坏心思,牵给展昭怎么了?”
“再说了,”月老三越说越来劲,“那展昭足上还没有系上红线,保不准就是一个天煞孤星,我好心给他牵线,算便宜他了。”
“展昭足上没有红线?”端木翠吃了一惊。
“正是。”
“我不听你叽叽歪歪这么多废话。”端木翠转回正题,“你趁早把你混系在展昭足上的红线给我解开。”
“为什么呢?”月老三不解,“展昭尚无红线,那许琼香的红线是我二哥牵的,属下等姻亲。一个下等姻亲一个足无红线,凑到一起不是皆大欢喜吗?”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端木翠愠怒,“不为什么,你解开就是了。”
月老三忽然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盯着端木翠,盯得端木翠心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