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幽胡乱包扎了伤处,急急冲了澡,换了衣服,她从车库里倒出车,发疯似的往城内开去。
她去了莉迪亚的琴室,帮佣说小姐去瑞士演出了,晚上才会到家。
她去了迈森的乐团,迈森不再。她给迈森打电话,电话关机中。
她去了音乐厅,维也纳大大小小的音乐厅,她一间间的找,没有迈森。
她去了以前的寓所,散乱的衬衫和床单,证明迈森晚上住在这,可是他现在不在。
她开着车,内城到外城,城南到城北,城西到城东,她能想到的地方,她一个都没放过。可惜,上帝与她作对,她伏在方向盘上开始哭泣。
夜,默默的漆黑如没有星星、月光的海洋。
她在城市里转圈,在每一家餐厅的橱窗边张望,在迈森的寓所下徘徊。在她被绝望的cháo水快淹没时,她终于看到了她的琪琪。
左幽整个人在发抖,她的双脚变得虚弱,虚弱得几乎承受不起身体的重量。
那是一间音乐家们爱聚会的高级会员餐厅,以前她和迈森也来吃过。琪琪穿着可爱的裙装,梳着公主头,坐在莉迪亚和迈森的中间,小脸兴奋地闪着光,小手激动地比划着,动情时,跳下椅子,从琴盒里拿出提琴对着父亲,显摆地演奏着。迈森和莉迪亚交换了下会意的眼神,两个人鼓励地拍掌,一曲结束,两个人一起大笑,在琪琪的左右两腮各献上一吻,琪琪开心得脸颊红红的。
晚餐送上来,莉迪亚疼爱地把琪琪的餐盘移过来,先为她切分割好,小心地提醒她应如何注意不碰到身上,琪琪乖乖地点头,迈森一直噙着笑意,蓝眸温柔地看看琪琪,又看看莉迪亚。
琪琪专心地吃着晚餐,迈森和莉迪亚举杯含笑。
他们在里面谈笑风生、吃晚餐,她站在夜色里,捂着嘴,痛哭失声。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多么和美的家庭,而她就象是个外人、漠不相关的陌生人,如何能挤进去?
怎么也没想到,迈森现在的心上人原来是莉迪亚,她知道莉迪亚喜欢琪琪,最后喜欢到连琪琪的父亲也一并喜欢上了。不,也许是迈森喜欢上莉迪亚。
莉迪亚是小提琴女王,有这样的的母亲,钢琴家的父亲,琪琪的明天怎么能不灿烂。莉迪亚魅力又是音乐家,有谁还能比她更适合做琪琪的母亲呢?
自己对迈森已经一无用处了,迈森有没有感谢她为他生下这么一个音乐天才的女儿呢?
左幽好想笑,泪堵住眼,眼前模糊一片。琪琪离开她,一样快乐。迈森说得很对,跟着他,琪琪才会象钻石一般闪亮。
她只是负责生下琪琪的母体。
左幽拼命咬着唇,直直地盯着里面轻快用餐的三人。她曾经为琪琪生出的勇气和胆量、决心,在这样的夜风里,这样的画面下,轻轻一吹,慢慢飘远了。
琪琪会被疼爱,会被照顾得很好。她不配做一个音乐家的妻子,是不是也不配做一个音乐家的妈咪?
不需要特别去问别人了,答案自然揭晓。
无需斗争,迈森暗示过,汉斯也说过,是她自不量力,以为琪琪离开妈妈会很可怜,错了,会有新的妈妈疼琪琪,比她会疼,会教育。因为琪琪有一个深爱着她的父亲。
左幽默默地转过身,然后,她又回过头,对着橱窗看了又看。过十年、二十年,这一幕,她都会记着的。
他们一家三口在里面谈笑风生的用餐,她在外面哭。
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悲哀,而是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
汉斯打电话给迈森,说左幽字已经签好了,她想和他见一面。迈森有点吃惊,然后就开始陷进深深的悲痛之中。
字一签,他们就真的成了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了。
左幽在金色大厅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等他,以前,他在里面练琴、彩排,她就爱坐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等他。
他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她手托着下巴,对着窗外出神,头发齐齐地扎成一束,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宝蓝的牛仔裤,看上去象个清秀的大学生。
&ldo;幽!&rdo;他走过去,低声招呼。
&ldo;你来了。&rdo;左幽转过脸,出奇的平静,甚至还礼貌地站起身,请他坐在对面。
侍者走过来。
&ldo;卡布其诺!&rdo;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侍者笑了,他们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很酸楚。
咖啡很快送了上来。